越瑾脸上迅速浮现出诧异,迫不及待出声询问道:“怎么会?这太渊剑我分明昨日刚交给父亲,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是。”越苍华墨黑的长眉越蹙越紧,想着想着,似乎触及怒处,手掌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眼底煞气腾升,“我已派人将它放入匮室,但还不到一个晚上,就被贼人偷了。”

“何人这么胆大妄为,竟敢来我鬼灵宫偷窃?父亲可有查到什么线索?”一个眼底青黑,颧骨高突的男子询问道。

越瑾看对方那一脸肾虚的模样,想起这好像是她三哥,叫越桑林,娘胎里带出来一身病,致使身子骨不太好,但人还算精明,就是嫉妒心重,总看不惯她跟越子虞,觉得两人抢了他的风头,要不是自个儿身体不好,肯定能比两人更受越苍华的器重。

越苍华闻言,脸色更加阴沉,“我已派子虞去查过了,找不到那人留下的任何踪迹。太渊剑被我设了阵法幻象,可此人依旧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太渊剑所在,确有两下子。”

果不其然,听见越子虞的名字,越桑林的脸扭曲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越苍华道:“不过,我可不信有什么人能够手段如此高超,突破鬼灵宫的层层防御混进来,还知晓匮室所在。”

又一道声音响起,语调散漫尖锐,“父亲的意思是,您怀疑太渊剑被盗是被我们内部之人所为?”

声如其人,吊儿郎当的姿态,衣冠不整,脖颈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吻痕,满脸春风得意,放荡形骸极了。

这是越苍华的第四子,越子胥。

此人相貌中等偏上,唇红齿白,眉眼轻浮,但越瑾极其讨厌他,因为他是骚扰羌兰的畜牲之一。

越苍华颔首,“不错。”

“哎哟,会是谁呢?”越子胥的眼神暧昧地扫过越瑾,舔了舔唇,“我记得这把破剑可是小妹带回来的吧,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知道太渊剑消息的人可不多,数来数去不就那么几位?”

他明显意有所指,但不无道理,就连越桑林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越苍华凌厉的视线一下子停在越瑾身上,毒辣冷酷无比,无形的重压随之而来,仿佛一只大手扼住越瑾的喉咙,令她难以喘息。

越苍华是个生性多疑之人,恐怕叫她过来的时候,就对她抱有疑心,加之越子胥这一番恶意撺辍,如果她不能除了越苍华的疑虑,怕是后患无穷。

越瑾硬着头皮扛着那股压迫,抿了抿唇,“四哥真会说笑,我先是把剑交给父亲,再将它偷走,我的脑袋是被驴,哦不,是被四哥你踢了么?如果我真想要那把剑,不如从一开始就对父亲说并未寻到,然后自己偷偷藏起来,多此一举有何意思?再者,我这区区金丹修为,连剑上的禁锢封印都解不开,要它有什么用?劈大瓜吃吗?”

越子胥目光一冷,皮笑肉不笑地耸耸肩,道:“呵,谁知道呢。”

越瑾感觉到身上的那股威压消散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攥紧早已沁汗的手心。

“的确,”有人冷冷开口道:“瑾儿没有理由窃剑。不过今日接触过太渊剑的人,包括看守匮室的侍卫,已经在刑堂用了刑,但还是没能问出任何东西。”

这道声音比起前面两道正经很多,但也沧桑许多,越瑾面无表情地望去,收获了一个极其暧昧的眼神,比越子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来自一个而立左右的男子,负手站在那倒是仪表堂堂,人模人样,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油腻,看越瑾的眼神黏黏糊糊化不开,明明两人又不熟,喊名字倒是喊得亲昵。

这是越苍华大儿子,越青山。

“大哥还真是喜欢帮小妹说话。”越子胥嗤笑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欲望和势在必得。

“够了。”越苍华烦躁地拧眉,“我已下令封锁整座鬼灵宫,偷窃之人想必还在宫中,子虞,你继续带人追查,务必将人找到,这鬼灵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越子虞道:“是。”

“父亲您未免也太过相信七弟了吧,”越桑林阴阳怪气道:“如果真的要追查,是否应该连七弟的寝殿也一起追查?这样才算公平。”

越苍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越桑林悻悻然住了嘴。

“父亲,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是我们内部之人所为,可能还有其他门派的眼线潜入,不知从何知晓我带回了太渊剑,趁机将其窃取。”越瑾终于开了口。

外人所为,越苍华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更相信在自己周密严防之下,不可能有外人混进来,而且短短时间内就能把太渊剑窃走,太像是熟悉鬼灵宫内部之人所为了。

越苍华道:“哦?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父亲知道千机阁吗?”

越苍华眼皮子重重一跳,倒还真想起这么个组织来了。

确实,有能力在短短时间内获取太渊剑情报的,也就只有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千机阁了,只是这个组织过于神秘,他所知甚少,也弄不清楚对方要太渊剑做什么,总不可能与他越苍华有一样的野心,想通过压制公仪岚的实力来压制无极殿,从而逐渐独霸天下吧。

“女儿外出做任务时,曾偶然听过这个组织的相关传闻,据说千机阁中人擅长易容,以便获得情报,且还擅长潜行暗杀,潜入鬼灵宫对他们来说是很难,但或许……也不是办不到。”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骨骼喀嘎作响的声音,越瑾抬眼,瞧见座上之人额上青筋尽显,眼含杀气,五指死死捏着扶手,手背同样青筋凸出,看来是气得不轻。

越瑾忙半跪在地,道:“父亲息怒,女儿不过无端猜测,仔细想想,千机阁没有理由窃取太渊剑,许是女儿多心了。”

她明知道这番话会引来越苍华的怒火,但她还是要说,她就是要把怀疑的种子撒在越苍华心底,等待它生根发芽,等待越苍华怀疑自我,怀疑鬼灵宫的防御是否牢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外人进入。

许久,越苍华的声音才从头顶响起,回响在整个大殿中,森冷怨毒,暗藏杀机,“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个组织,也会重新加固鬼灵宫外的阵法与结界,但若不是他们所为,你该知道挑起我的怒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越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

走出大殿时,越瑾仍有点恍惚。她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洇湿,衣料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小妹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越子胥笑吟吟走过来,瞟了她一眼,暗含深意。

越瑾道:“比不上四哥,穿成这样就来了。”

越子胥哈哈一笑,两手一摊,垂首在她耳畔道:“就是故意穿成这样给你看的,喜欢吗?”

这可是赤果果的X骚扰啊。

越瑾目光下移,落在越子胥的某处,笑了笑,道:“四哥,六哥至今还在床榻上躺着呢,我听十三姨娘说,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为越家延续子嗣了。”

“哪又如何?”越子胥不以为意道:“他自己作,偏去招惹你的小侍女,活该如此罢了。虽然我也招惹过,但我的真正目的可是你啊,小越瑾,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那样粗鄙的侍女,你四哥我怎么可能瞧得上呢。”

越瑾懒得再同他废话,色胆包天的人,再怎么多说都无益,她干脆摸了摸袖口:“说起来,我今日还把那小东西带来了,那日它不小心咬伤了六哥的大宝贝,害得六哥只好含泪阉了自己保命,四哥你知道的,被它咬上一口后毒发得极快,它又害羞怕生,你离我这么近,我怕它万一不小心跑出来,伤了四哥你可如何是好……”

越子胥闻言,脸色一变,忙退开几步,隔了越瑾一段距离。

越瑾挑眉冷笑,眼瞅着她那大哥也往这边走了过来,顿时心生烦躁。

“我不信,你天天把毒虫放身上,也不怕伤着自己?来,让四哥好好瞧瞧,你究竟有没有带。”

越子胥一边说,一边又贼心不死地想往她这边贴过来。

只是还没挪动几步,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少年之躯,修长如竹,虽然尚有些削瘦青涩,却不知何时起,已以一种急不可待的速度悄然拔高,甚至超过了面前的越子胥,背对着东方熹微,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隔绝晖光,如同深沉的黑暗笼罩住越子胥,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那双冰冷的眸子好似潜藏在黑暗里的怪物,磨牙吮血,森然可怖,越子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越瑾望着身前已显宽阔的肩膀,稍稍安心。

路过的越桑林看见两人,目露不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并不多做停留。

“子虞,我们走吧。”越瑾抓住少年的手腕,将他带离了纷扰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越瑾才停下来,转过身。她直视少年的双眼,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一片死寂和荒凉,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任何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一如往常。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越瑾的心脏重重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计划被眼前之人发现了。但下个瞬间她便已经镇定下来,心中一边道“不,我一定会离开你”,同时朝少年挑眉轻笑: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还要亲眼看着我的好弟弟登上鬼灵宫宫主之位呢。”

少年似乎仍不死心,追问道:“那么,待我成为宫主之后呢?”

越瑾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去你妈的,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啊,管的这么宽怎么不去统一九州啊,连她今后的日子都不放过,真想管她越瑾一辈子,让她成为鬼灵宫永远的打工人?呸!

但是她明面上仍沉住气,微笑道:“姐姐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总是要嫁人的。”

她搬出了自己最厌恶的借口,但好像并不怎么有用。

“让那人入赘鬼灵宫便是。”少年如是说道。

越瑾道:“我可是鬼灵宫宫主唯一的女儿,要嫁人,也必定是嫁给未来的大宗之主,这种身份的人怎会甘愿入赘?”

她说的有理,少年仔细思忖了一下,方道:“那么,就待姐姐嫁过去后,由鬼灵宫吞并对方宗门,我再将那人杀了,姐姐便可以又回到我身边来了。”

他一字一句说的轻缓,没有半点在说笑的意思,越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可如果,对方是玄煞教的池雁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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