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又没欺负你。”到底是看不得漂亮小孩委屈,楚蕴先递了台阶。

“楚仙人晚上与我一道便知了……”

褚砚并未明说,只递了张素白的手帕过去,“还是我来拿吧,你擦擦手,脏了。”

这话说得极为妥帖适宜,满是温柔小意,再看那漂亮眉眼也都染着点温顺乖巧,像极了一只求着主人怜惜的小宠物。

就差翻肚皮给摸了……

楚蕴这般想也就没有拒绝,拿人头换了手帕,一边擦着就听奉剑在旁道:“剑主为何不用清净术?”

就你多嘴!

瞪了奉剑一眼,楚蕴依旧继续擦,仿若不经意间开口:“这镇上的老人孩子都去哪儿了?”

她刚才观察过,人群里从未出现过一个老人小孩,而她来镇上见过的唯一一个老人,现在正在褚砚手中提着。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那张雪白小脸似完全失去了血色,又隔了一会儿褚砚才开口:“都在善堂。”

“褚家捐的那个?”

褚砚点点头。

楚蕴深深望人一眼:“那便带我去看看。”

……

两人一前一后行着,楚蕴望着前面那身如雪白衣,听着珠翠叮当的声音,心中疑惑却渐渐起来。

不单是这镇上的怪异,还有眼前人。

她不理解褚砚对她那股没来由的亲近依赖从何处来,一切的源头好像都在指向她和陆知行。

她记得善堂是陆知行着力要办的,褚家不过是添了个名头。

源头是一场天灾,他没有出手帮忙度过,却在那之后开了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老人与孩子。

就连善堂的题字也是陆知行亲自写的,写的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她曾问过陆知行,他所修一道,明明最是知天理命数,便该也知顺其自然的道理,为何总做这般无用之功。

那日正是晴日,陆知行便在褚府那棵银杏树下支了张书桌,上面摆着雪白宣纸,他握着笔,树荫里落下几点柔和光斑。

落到纸上像是给白纸镀上了一层浅金。

她躺在一旁的摇椅上,用本书盖着眼睛遮住于她来说恼人的阳光。

时正春风过,掠起一阵便吹起陆知行的青衫和乌发,他素白手指间夹着支白玉狼毫,衬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更加皙白。

他的字却苍劲有力。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他隔了好一会儿才答了她那句戏语。

楚蕴拉下遮眼的书看他,只见春风柔和,他亦是难得柔和。

“我知他们命数已定,不该强加更改干预,所以我并未出手帮忙,可是善堂之事我不过稍加引导,是由褚家做了这份功德,于我并不大因果。”

楚蕴轻哼一声,道了句“虚伪”,便起身去瞧他在写的字,就见陆知行不知为何从下面重新抽了一张宣纸盖在上面。

下面那张墨迹未干,反晕了上来,浸染开来,坏了那副“老吾老”。

“你也有这般不小心的时候!”楚蕴一乐,就见陆知行将那两张染一起的宣纸放一旁,也拿了一张新的重新写。

楚蕴又道:“与你无关你还写这些做什么?”

“褚家拜托而已。”

楚蕴还想笑他,却瞥见先前被压在下面的那张宣纸上的字晕到上面,写的是“春庭风过,吹皱红衣”。

“楚仙人,到了。”

被一声呼唤拉回神思,楚蕴抬眼去望,正对上善堂院门外刻着的字,正是陆知行写下的“老吾老”,只是已经显出几分斑驳,长了青苔。

每一寸都在提醒着楚蕴岁月无情。

她想,当时便该问问陆知行那句“春庭风过,吹皱红衣”写的是谁。

她深吸口气,收了目光,从那圆门进去,院落里很安静,没有想象中孩子们的吵闹,她微微皱眉,推开一间房门。

几道稚嫩目光朝她投来,她看到零星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一二,最小的七八岁,全是怯生生的样子。

却没有一个不是残疾。

这和当年她所看到的善堂完全不一样。

楚蕴眼神一动:“这便是镇上所有的孩子?”

褚砚依旧没有答话,垂首立在门边,门外雨已经停了,天光撒他身上,显得更有些弱不胜衣。

她这才想起,褚砚也有残疾……

“那老人呢?”

这次褚砚答了话,他说:“留仙镇上如今已没有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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