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头,仅用几秒完成了思考,笑着说:“你叫钟灵,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因为你的父母不要你了。”
小女孩听到这话愣了愣,显然是伤心了,泪珠子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眼圈红极了,“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因为他们是坏人。”
小女孩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袍子,她呆坐了一会儿,仰起头抽泣道:“那你当我的父亲好不好?我很害怕……”
男人显然对小女孩这个脑回路始料未及,静默半天,情绪不明的嗤一声笑了,“你倒很会为自己找生路。”
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她会流干血只剩一口气被送到这世上最肮脏的角落。
现下,她居然说她想做他的女儿。
不过,如果羌无知道他的掌上明珠认了他做父亲,想必表情会很好看,男人戏谑的捏着小女孩肉嘟嘟的脸,笑的深沉,“来,叫声父君听听看。”
她张了张嘴,很顺口的叫,“父君。”
从此她叫钟灵,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以小殿下的身份活了下来。
她小的时候很喜欢黏着他,因为她怕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但是后来,他成为了这座宫殿里她最怕的人。
他心情好的时候,很喜欢逗她玩儿,即使她做错了事情。
她也喜欢爬到他的王座上,抓他身上戴着的那串雪白色的朝珠。
她一直觉得,她的这位父君是最疼她的好人。
但是,随着她逐渐长大,她发现他的寝殿总是布满血腥,夜里她会听见少女的哭声,那些像她一样被带进来的外来人,在进了他的宫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开始做噩梦,梦到自己也被当成了点心,吸干血后被扔在了外面凌乱的石碑林里。
梦着梦着,就会叫出声。
有时候夜半醒来,漆黑的床帏边,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分不清那是不是梦,因为他明明看到她怕的在床上缩成一团,却总是冷眼看着,表情深沉令她难以揣测。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宫里的人开始夸她出落的好看动人,只有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脸,像是联想到什么厌恶的东西——每当她像以前一样仰头做出想要抱他的动作,他就会阴沉着脸推开她,让她跪到殿外,跪一整夜。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那样的表情和眼神,她很害怕。
慢慢的,她也不再敢靠近他了。
她有时候也会照镜子,侍女见她愁容分外不解,“小殿下有这样一副好相貌,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少女摇头,“是父君不喜我的相貌。”
他一定是厌恶她总是孩子一样缠着他,也烦她了。
她从此更加小心谨慎,顺从听话,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是每次罚完她,第二天他又会朝她伸手,喊她,“钟灵,来。”
她迟疑的走过去后,他会将她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然后轻轻揉着她跪的红肿的膝盖,语调温和,“膝盖还疼么?”
她乖顺拘谨的点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他笑了,轻抚她的发顶,“怎么这么紧张?”
她摇头,“没有。”
他显然并不相信小孩说的话,“你不用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做我的女儿,便是调皮些,也没关系。”
“父君厌恶我吗?”
“因为父君罚了你,所以你觉得父君不喜欢你吗。”
“嗯。”
“父君很喜欢钟灵。”男人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头顶,垂眸望了她半天,反问,“那你呢?父君总是罚你,你可曾记恨父君?”
女孩摇摇头。
男人又笑了,半晌又收起笑容,静默良久道:“你要是我亲生的多好。”
女孩仰起头,明显想说点什么,又嗫嚅着忍住了。
男人看见她泛红的鼻尖,轻声道:“父君以后不罚你了。”
少女蜷缩在樊笼里紧抿着唇眼圈发红。
她记得很清楚,他分明是这样说了的。
都是骗人的。
迷迷糊糊中,有人掰开了她握紧樊笼的手,她睁开了滚烫的眼睛,发现左手已经被银制的笼子灼的一手血泡,烂成一片了。
是那个叫霍城的青年男子,他低头执起她的手,皱眉看了看,“怎么抓着它不松手?你不疼吗?”
少女眼睫低垂,已经平复好情绪,“不妨事,总归是死不了的。”
“这不是普通的银笼,是加了符咒的,即使尸魃的愈合能力再如何强,你这伤一时半会儿也是好不了的。”
少女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左手,“好了又能怎样?你们会放我么?”
青年男子沉默了一秒,“不会。”
少女显然并不意外,她抬头看着青年俊朗的眼睛,神情平淡的仿佛在谈别人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青年男子抬眼直视她,“轮不到我做决定,我只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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