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孟津毫不客气,径自坐到榻脚,丝毫不觉昨日尴尬。
江兰芽浑身一僵,只觉今日的萧孟津异常诡异,两人成婚一年之久,他何曾主动靠近过她半分?
她不自在地抬手勾了勾耳鬓发丝,回头一瞥,心下不禁暗自吸了口气。
这男人沐浴过后眉目更显清隽,剑眉墨浓,红唇皓齿,发丝凌乱微湿,整个人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
他只穿了素白的中衣,水滴顺着他的脖子流过上下滑动的喉结,滑过肌肉厚实的胸膛,继而倏倏滚落,掩于衣裳深处。
她呼吸有些热,眼瞧着那水滴顺着曲线滑落,仿佛是湮湿在她身上似的。兰芽犹有感触地耸了耸一边肩膀。
“公主今日做了什么?”萧孟津主动开口,嗓音清冷微哑。
其实他哪能不知她做了些什么,江兰芽每日起居饮食、言谈举止,同什么人会面交谈,说了些什么,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这便是完完全全的没话找话了。
“今日去参加了林世子家的小郡主新酒礼。”他不尴尬,兰芽便学着他的样子努力放松,只作风平浪静之态。
“哦?林渊家的小丫头?”他扬了扬眉,语气带笑,意味不明道:“公主似乎很喜欢孩子?”
“是宝宝很喜欢我呢!她还同我笑呢!”面前的姑娘极为稚气地转身强调,颊边酒窝深深。
室内被刻意粉饰的气氛陡然僵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萧孟津率先别过眼,避开她笑得毫无芥蒂的清澈美目。
兰芽却因他避开脸的举动变得有些局促。
许是方才与束绿相处太过放肆,她一时忘形。待此时时她方才反应过来,心下随之漫上几分失落。
兰芽脸僵了僵,低了低头,慌忙敛了笑意。
婢女步履轻巧,衣袂随风翩翩入到室内,默默点燃房中烛火,流光摇曳间,照一室沉默。
“呵,如此。”良久,萧孟津简短应声。
满打满算,他只与这公主做了一年夫妻,但向来从未对她花过半分心思。
萧孟津自问,除却她这副身子很得他欢心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可昨日她那番剖白倒叫他颇感意外。
仿佛野外行猎之时遇到草丛里一团幼弱雪白的小兔子,你几乎就要被她单纯无害的模样骗过去,她却蓦地撕下伪装——
哦,不是小白兔,是只小狐狸。末了,她还要对你亮亮尖牙,以示戒备。
许是今日无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他忽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这小公主颇为有趣,说她沉默木讷,可她分明冰雪聪明;说她懦弱胆怯,她却敢梗着脖子同他说出那样一番话。
不仅如此,她还颇懂藏拙一道,叫他现在才发现,这古板蚌壳里藏了怎样一颗精光内蕴的明珠子。
这江氏女倒比她那个刚愎自用又愚鲁顽固的好父皇有意思一点。
萧孟津看向对面低眉垂首,娇花照水的姑娘。
……
暮色四合,高大的卫兵沉默地戍守在西城门两侧,如血残阳映在他们坚硬冰冷的盔甲上,为他们整个人蒙上一层肃穆庄严的氛围,一如他们手中锐利的金属冷兵。
此时人烟稀少,耳边只有风声,城楼之上的王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的马蹄橐橐,声声渐近。
正来回巡视的城门校尉极敏锐地扶刀转身,却见是萧家的老管事运酒出城。
算一算,这已是第十趟了,应是最后一批了。
此事虽说是因公主做的不成体统,但好赖还是便宜了他们这些人。故而守卫也颇承此等美意,只大略检查,又随手提下一坛便爽快放行了。
这是规矩,不管真是为了抽样查验还是为了中饱私囊,总之留下这一坛是不可少的。
须发花白的老管事为人周到,笑眯眯行过礼后便招呼着伙计出城,年轻的城门校尉连忙拱手回礼。
这老丈在萧府历经多年,声望极高,他的礼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起的。
他目送马车辘辘远去,踏起黄沙一片。
城外荒草萋萋,在绛紫天幕下摇曳起伏,渐渐化为一丛黑色剪影。
城门校尉宋亥收回目光,却在看到沙土路上马车轧过的深深车辙印时,目色闪烁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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