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北风就吹着小哨,刮在人脸上仿佛刀割一样疼。

宋娇娇用头巾包着脸,小心翼翼走入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秋菊掏出一个铁皮小盒子,小心翼翼用指尖从里面挖了一小坨,抹在宋天骄脸上。

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

是雪花膏。

宋娇娇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怀念自己曾经的那些大牌保养品。

只是没有的东西,再怎么想也没用,宋娇娇看一眼宋天骄那张泛着两坨高原红的脸,尽管十分怀疑这东西的效果,也还是对着陈秋菊伸出了手。

陈秋菊诧异地瞥她一眼:“娇娇,你做什么?”

“擦脸啊。”宋娇娇纳闷地看一眼陈秋菊,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懂。

陈秋菊被宋娇娇的眼神给噎了一下,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想要开口训斥,可这个闺女自从被退亲以后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听话懂事了,她只得试图和闺女讲道理。

“娇娇,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这幅神神叨叨的样子,仿佛那铁皮小盒子里面不是雪花膏,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副模样十分让人倒胃口,一大早这么被人恶心,宋娇娇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雪花膏抢了来,狠狠挖了一大坨,她不但涂了脸,连手上,脖子上都涂了涂。

陈秋菊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一时间呆愣住了,直到宋娇娇用完了雪花膏,重新将小铁盒子塞到她手中,陈秋菊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拧开小盒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气到浑身颤抖。

宋家没什么钱,她自然也用不起像样的保养品,这盒雪花膏可是她的宝贝,平日里就连自己都舍不得怎么用,宋娇娇就直接给她挖去了一角。

“娇娇,这雪花膏可是妈的宝贝,妈都舍不得用,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不会吧?就这玩意儿还是宝贝?”宋娇娇露出惊奇又一言难尽的眼神,“听说过把金银当宝贝的,也听说过把古董当宝贝的,还当真是第一次碰见把雪花膏当传家宝的。”

那股怀疑和嫌弃劲儿让陈秋菊又羞又恼,真想指着宋娇娇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她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宋娇娇眉头一挑,气场一放,陈秋菊的骨头又被压软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憋屈地噙着眼泪,看着宋娇娇扬长而去。

不能再让娇娇这样下去了。

陈秋菊搂紧了宋天骄,心里面暗暗下定决心。

当家的看走眼了,她哪里是逐渐变了回去,明明就是更加变本加厉,更加过分了,今儿甚至都敢主动抢自己手里的东西了,明儿是不是就敢抢属于天骄的财产?

天骄才十岁,自己和当家的又都是心地善良,性子软弱的,要是这丫头当真铁了心硬要抢,还不是一抢一个准儿?

老天爷!这可不行!

宋娇娇不是她肚子里面生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愿意养着她,就是看她生的好看,以后能找个好男人,让家里从此过上好日子。

但看宋娇娇现在这幅样子,显然是埋怨上了她和当家的,就算以后真嫁得好,也不可能让家里沾多少光。

不如……

陈秋菊的眼底掠过阴鸷。

于是当天晚上,等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之时,陈秋菊悄悄推醒了宋老实,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指望娇娇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这丫头明显是记恨上了咱们,嫌弃咱们这对当爹娘的没出息没本事,不能给她撑腰,就这样的白眼狼,就算她真嫁得好了,也不可能补贴家里。”

宋老实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心烦,宋娇娇那天对他的评价又涌上心头,哪怕时隔多日仍然让他感觉面上火辣,心里发虚。

“所以我想着……”陈秋菊往宋老实怀里靠了靠,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许,“把她卖出去,给天骄换些彩礼钱。”

宋老实心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个念头,他早就想过,甚至他还特意找人打听过,只是后来衡量衡量,一次性买卖总不如细水长流来的长远稳定,也就作罢。

但眼下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细水长流不太可能,一次性买卖要更加划算。

宋老实垂下眼眸:“当年那丫头十四岁时候,我偷偷带人来看过,那时候那丫头还没彻底长开,瘦瘦小小,人家只愿意一次性给六十块,我嫌少,就没卖。”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这丫头已经长开了,正好是生儿育女的年纪,明儿我找个理由带她进城一趟,找找当年那人,看看她能开多少钱。”

“要是价格合适,就把那丫头给卖了。”

那感情好。

陈秋菊飘忽了一整天的心思瞬间踏实下来,竟然又假惺惺涌上几分愧疚来。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这样吧,娇娇不是一直想吃鸡蛋面条吗?明儿我早起给她做一份,好歹也生养了这么多年,总得让她吃饱了再上路。”

过了一会儿,她又抿抿唇:“不行,这孩子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得送她最后一程,明儿,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宋老实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陈秋菊长舒口气,丝丝愧疚渐渐散去。

这怪不得她,只能怪娇娇丫头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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