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侯留下,退朝。”
萧霁安起身,拂袖离去,冠冕前的珠帘碰撞,扬起利落漂亮的弧度。
春日美好,鸟语花香,刺眼的阳光一扫往日王宫中的阴霾。
萧霁安走在宫道上,身侧跟着居陶。他抬袖,微遮住刺眼的目光,继而侧目看向居陶,轻描淡写地问:“你今日顶撞他作甚。”
居陶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与他不和,我就是看不惯他。你登基几年,群臣倒当他是领袖,和他那个扫把星舅舅东管西管。我听沈达说,前段时间还要请愿处死你的妃子,什么玩意,真当这天下是他的。”
萧霁安神色慢慢清冷下来,闻言轻嗤一声,尾睫轻垂,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嗓音微沉:“是孤欠了他的,这本该是他的天下,不是吗?”
他说着,反而勾起殷红的唇笑了起来,步伐加急了些。
居陶连忙跟上,说:“放屁!”注意到此处是王宫时,又猛地压低了声音,“成王败寇,他装什么大尾巴孙子。再说了,当年若非他娘诬陷陛下母妃,这天下又哪里轮得上他。”
他说着,脚步微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继续道:“要我说,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顺便祭奠裴姨。”
暴君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面前这段宫道,眉梢微扬,笑里的阴霾逐渐浓重:“于情于理,他当年救了孤一命,若孤杀了他,朝臣如何想,天下人如何想?”他看向气急败坏的居陶,嗓音温润:“倒是你,真该改改那口不择言的习惯了,要不然就赶紧滚回边域。”
居陶愣了下,不敢置信道:“陛下您赶我?”
“并非。”萧霁安眼中氤氲上丝丝点点的晦暗,泼墨般的眼瞳不经意扫过他,其中意蕴复杂。
“只是,这王宫会吃人,犹爱吃蠢人。”
萧霁安将居陶赶走后,没一会就回到了临华殿。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子,正准备换身衣服。余光瞥见正伏案认真书写的重漪,眉头微挑,“呦,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竟将您这位祖宗吹得爱学习了。”
重漪眸光一亮,赶忙放下笔,期期艾艾地凑到他身边,讨好的模样像极了摇尾巴的小狗。她极其殷勤地帮他脱掉外袍,从衣架上捧出套衣服,笑眼盈盈道:“陛下,我来替您更衣吧。”
萧霁安果断拒绝,抬手冲李迎招招手,道:“过来,帮孤更衣。”
李迎笑容一僵,讪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见贵妃娘娘不情不愿的,连忙在心中想这可怨不得奴才。
他换完衣裳,将头顶的冠冕取下。他将衣袖抖顺,才看向一旁可怜巴巴地站了许久的重漪,似笑非笑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做什么。”
幼鲛这才舒展开笑颜,眼巴巴地凑近暴君,咬着下唇,犹豫道:“碧荷说,过几日京城中会举办灯会,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萧霁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弯腰凑近她,灿烂一笑,“怎么,你想去?”
重漪重重地点了点头,咬唇时杏眸中的渴望都快要溢了出来。
“不可能。”
暴君有意逗她,自然果断拒绝。修长手掌轻抚她的脑袋,眼底浓墨般的情绪翻涌着,凑近她的脸,有些蛊惑地问:“那灯会是为有情人所办,你一条鱼去做甚?”
重漪杏眸中慌乱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扯住他的袖子,水润清亮的眸子紧盯着他,其中情意绵绵,只要一眼便让人沦陷。
声音清脆,暴君听来,宛如天籁之音。
双颊微红,道:“一条鱼自是不能去的,所以我想和陛下同去。”
萧霁安微愣住,睫毛低垂望着她,多情的桃花眼中弥漫上一层浓烈的情感。他突然觉得自己舌尖发烫,喉结滚动两下,呼吸微微紊乱,清冷低沉的嗓音夹杂上些许犹豫。
“孤……答应你。”
纵使知这蠢鱼只是在骗他,可他却实实在在地心动了。无论是不是真心的,他想要和她一起逛那灯会。
因为一生中他见过太多次灯火,灿烂明亮。可那万家灯火,满街繁华,十里长河中的每一盏河灯都与他毫无关系。
这一生,未曾有人为他燃起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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