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含章面无表情道:“王爷取得我的同意了吗?”
萧牧川无赖似的,低笑道:“本王同意就行。”
谢含章:“……?”
他委实不理解,萧牧川到底想干什么?
寒风渐起,夜色渐浓,星垂平野之间。
城外寒山寂寥无人,一路上只有他们共骑的这匹马飞奔着“笃笃笃”的马蹄声,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越来越陡,骑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谢含章坐在萧牧川前面,只觉得整个人都往后仰着,背后就是萧牧川的胸膛,他今天没有穿着甲胄,一身玄色便装,只有薄薄的两层,炽热的温度透过衣料,熨帖在谢含章的背上,驱散了入夜后的微冷,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萧牧川也毫不客气地将他拥在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兰香草味,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满足了。
他真的好想贪婪地占有他,永远将他箍在怀中,只能让他一个人看见。
山路有尽头,马匹的速度再慢,半刻钟也到山顶了。
萧牧川将他抱下马背,随后将马缰栓在一旁的老树上。
谢含章从来出门都是乘马车或者软轿,甚少骑马。如今一路颠簸过来,感觉全身骨头都要三架了,隐隐作酸。
更何况风一吹,他身上单薄的夹袍抵不住冷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不由得又想斥萧牧川,想着荒郊野外的 ,忍了又忍,“王爷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
萧牧川在不远处挑了挑眉头,“怎么,丞相没发现它的美?”
谢含章环视了一圈,几乎要气笑了。
美?
山顶上光秃秃的一片,连块遮风的地方都没有,何来美之一说?他不要被冻死在山顶就已经算有福了。
谢含章犹自冷得瑟瑟发抖。
萧牧川却栓了马之后,突然不知道哪里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又冷又静。
谢含章缓缓环住自己的胳膊,蹲了下来,蜷成一团,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
等了片刻,萧牧川还没回来。
他蓦地一愣,萧牧川该不会把他扔这里了吧?
可是仔细想想,又不至于。萧牧川跟他是有些不对付,但也不会坏心到故意捉弄他,把他弄到这山顶上来,又故意离开?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见到人影。
人一旦处于劣势的环境中,平素的冷静从容就能轻易瓦解。
谢含章终于有点等不住了,只好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前走去,来到方才萧牧川拴着马匹的地方。
凝神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岔路口,他们方才上来的是一条宽阔的山道,而这里还有一条不起眼的、杂草丛生的小路。
可是夜黑风高的,谢含章便是竭力远眺,依然看不见萧牧川的身影。
他越来越怀疑,萧牧川究竟想干什么?
他在风口处站了片刻,有点冷,却执拗地站在这里张望着。
果然,少顷便瞧见一个几乎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在月色下顺着小山路疾跑了过来,行动矫健。
不消片刻,萧牧川跑到他跟前,怀里抱着一捆干草,微微气喘,眼底却笑意浓浓。
“丞相特意在这里等着本王啊?”
萧牧川记得漠北那些将士们,每次打完战回城,他们的妻子就会在城门外等着,伸长了脖子张望,甚至踮起脚尖。
如果打战去久了,记得有一次打了两年多,回来的时候,她们挖出送夫出征时深埋的美酒,用大口碗盛了满满一碗,端给她们的丈夫。
方才谢含章站在那里的时候,像极了那些站在城门处盼着丈夫归来的妻子们,等的人是萧牧川。
萧牧川心里莫名愉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谢含章盯着他怀里的干草,皱眉问:“王爷去了半天,就为了找这个?”
“对。”
萧牧川拣了几根干草,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着了,就着火势,生起了一堆火。
焱焱火光照亮了整片山顶,谢含章放眼看去,才发现这个山顶并不宽阔,却极平坦,脚下草地绵绵。
他看着萧牧川将干草铺在地上,约莫一张床榻的长宽,铺的十分均匀。
谢含章狐疑地问:“王爷不会是想在山顶过夜?”
萧牧川轻笑一声,“难道丞相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回去?”
谢含章猛地抬头,发现月从西起,已经渐渐逼近中天,此时回去,城门已关,城中宵禁也开始了。
他顿时气得无奈,“萧王爷,您到底想干什么?”
萧牧川拍了拍铺好的干草,“丞相不要想那么多了,过来躺下,本王保管你以后还想来这儿。”
鬼才想来?!
谢含章咬了咬牙,无可奈何,只能认命地走过去,合衣躺了上去。
干草铺的略窄,他躺下后,两人之间仅仅余下一臂之隔。
谢含章将一只手枕在脑后,再睁眼时,忽然神奇地发现——
天幕如盖,星芒点点,无边辽阔的夜景笼在周围,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半空之中,顿觉天地之广袤浩渺。
真正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仿佛即将羽化而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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