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前摆着三台摇摇车,造型分别是芝麻眼熊大、对眼喜羊羊、原谅色奥特曼,喜羊羊上坐着个小男孩,随着“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的儿歌,面色呆滞地上下晃动。

顾还神神叨叨地问我,全哥你相信光吗,我对他放出十字光波,顾还指着那个青翠欲滴的奥特曼,我想坐这个,我想变成光!我说行啊我给你扫个十块的没停你不许下来。

接着喜羊羊开始播放《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顾还也跟着唱起来: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不许唱!”

我赶快将顾还推进小卖部,让他去调查内部情况,同时将警察证亮给男人,他吓得把手机往背后藏,我有些好笑:

“放心,看女主播跳舞不犯法,只是来问你个事的。”

男人松了口气,我把林珊玥的照片拿给他看:

“对这个小女孩有印象吗?”

“这不是那个走丢的女囡子嘛,她爸妈之前就来问过我了,我对她印象挺深的,她那天下午拿了三块钱来坐摇摇车,摇摇车一次两块钱嘛,她还想玩,但只剩一块钱了,我就让她去找家长,再拿一块钱来坐摇摇车。”

男人努了努嘴:

“喏,她就坐的那辆喜羊羊,之后她一直都没来,第二天听她爷爷说她失踪了,哎哟真的是惨呐,女囡子还挺可爱的。”

“你没注意她往哪里走了吗?或者是附近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

欢喜小卖部和欢喜歌舞厅就十米的距离,如果林珊玥回欢喜歌舞厅去找林进军拿钱,男人不可能没看到。

“这……”男人有点心虚地上抓下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

“我当时在看……看那个小喵酱酱,小喵酱酱跟人家PK快输了,我急着给她送花……我发誓我绝对没说谎!不然我被雷劈死!如果知道那小孩会丢,我肯定不看小喵酱酱就看她!”

“你还挺有社会责任感,”顾还刚好从小卖部里出来,“你店里没装摄像头?”

“嗨呀,就这鸟屎大的地,要什么摄像头。”

“好吧,那你如果记起什么,记得联系我。”

我把手机号报给男人,男人积极地记下,眼珠子忙碌地在眼眶中转动了几圈,放低声音煞有其事地对我说:

“小孩的爷爷来买烟时,我听他跟人家对话,他不想要女囡子,只有他去世的老婆疼小孩,让老太婆把小孩带走就好了,警官您是本地人吧?您肯定也听过死人还阳……”

我冰冷地打断他:

“没听过。”

欢喜歌舞厅的装潢风格是西式的,我和顾还推开掉了金漆的玻璃门,走进欢喜歌舞厅,前台没人,后方用巨大黑幕布遮着,隐隐传来音乐声。我们掀开幕布进入,双双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震惊了:粉红色灯光在整个歌舞厅里流淌,伴随着《水星记》略带忧伤的旋律,舞池里几个老年人跟随节奏跳着交际舞,他们拥抱着对方,舞步缓慢,真的如同一颗颗转动的、相拥取暖的孤独行星。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顾还也目瞪口呆,“进门之前我以为会有一群老太在跳《酒醉的蝴蝶》。”

我都懒得和顾还解释广场舞和交际舞的区别,这时过来一个长发披肩、眼睛滚圆的娇小女人,眼神古怪地打量我们:

“你们是来跳舞的吗?散座五块卡座十块会员卡一个月一百五不限座位,支付宝微信还是现金支付?”

我和顾还把警察证拿给女人看,她“啊”了一声红了脸,顾还安抚她:

“你别害怕,我们只是要问你些事,你好好配合。”

“这个女孩子有印象吗?”

“哦是玥玥,我知道她失踪的事,大概九月份吧,每天爷孙俩都会来我们这,玥玥失踪那天的监控录像我还存着,需要调给你们看吗?”

王金凤8月25日去世,林进军9月份天天来歌舞厅,可真行。女人如此积极配合我们调查,让我很是欣慰,在去调监控的路上我跟她聊了会天,她姓莫,锦衣玉食的锦衣,大学毕业在外面工作了三年,去年回平合接手欢喜歌舞厅。

欢喜歌舞厅只有在舞厅内设有两台监控,画面显示,林珊玥和林进军在下午3点17分进入歌舞厅,4点48分林珊玥离开歌舞厅,之后再也没进入过欢喜歌舞厅,确实符合林进军的证词。

现在可以确定林珊玥离开欢喜歌舞厅后被人带走,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个“人”是死人,要怎么查一个死人?我照例留了联系方式给莫锦衣,让她有线索就联系我,莫锦衣给了我一张名片,正面是“欢喜歌舞厅欢迎您!”的斜体字,右下方是联系人莫小姐的电话,背面有三十个格子,这应该是所谓的会员卡。

“有空可以来跳舞,”莫锦衣笑着送走我们,圆圆眼睛笑成上弦月,“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调查了一天,毫无头绪,想必顾还和我有着同样无解的疑惑,他没心情坐那只绿色奥特曼了,我们随便在路边小店吃过晚饭回所里。

大厅里都是人,莫宁和小明都在,还有个中年妇女,正哭着跟他们说什么,我以为是来报案的,走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人是老民的老婆。她说老民前天半夜出门,回来后整个人像丢了魂,问话也不答,不吃不喝就呆坐着,医生检查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只好来求助小明,让他的爷爷替老民收惊。

前天半夜……那不就是老民袭击我的那个晚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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