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明?不是心魔提起,听无非都又快要将这人忘了。好在她记性不错,掐指一算,想起来给他送节礼已有许多天,“想来应当被调/教得有些样子了。”
“这个休沐便回去看看,正好回来的时候,该清理的也清理得差不多。”
既然定了要回宗门,听无非略一思量,便召来于鲤,安排他将秘境探索出来的新鲜玩意挑拣一些,由她之后带回听雪峰去。
听无非惯常如此,每逢外出总不忘记给熟人寄一些礼物——毕竟不是她花精力做,但社交的效果是一样的。
季澄明还不知道他的大师姐捧着《太仪旬刊》的时候同样想到了他。
从休沐开始,他对听无非的好感度就直线下降,到休沐结束,跑到问道峰上上课,这种情绪就转而更加咬牙切齿。本来平平淡淡地恨着,日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一本《太仪旬刊》出来,那帮仆从跟打了鸡血一样,盯他盯得更上了心,叫季澄明想要走走捷径或是稍微摸个鱼都不行。
季澄明能忍吗?当然不能。但他能做什么吗?什么也不能。他心里头的那股火气往上窜了又窜,但对世界毫无影响。就连他的这股反抗情绪,在日子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之后,也渐渐变成了麻木的习惯。
人的适应性和忍耐力是很强的,激烈的情绪是会三而竭的,季澄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二三十日功夫下来,他已经成了温水里的青蛙,习惯于每日下学便到案前习字。
他为宽慰自己寻来的熏香、镇纸之类的小玩意,也成了将他束缚于案前的丝网。
门外传来熟悉的同窗谈笑走过的声音,季澄明面无表情地立于案前,悬腕习字。
经过这么久的功夫,他的同窗们也都知道季澄明迷上了书法,要在书之一道上做出些成就,因此无课时候,大家也都自觉地不再来寻他玩耍。
季澄明心头有些暴躁,外面的声音总会提醒他自己身处囚笼的事实。他烦闷地催动院子的阵法,隔绝掉内外的声响,眼不见心不烦。
外面的欢声笑语消失了,季澄明静了静,认命地重新提起笔。
他还没写几个字,耳边又响起扑棱棱的噪音。
——怎么谁都不让他静心写完字?
季澄明烦躁地扔下笔,盯住那只翩然而至的小小纸鹤。纸鹤本是想要降落在他的手上的,但那双豆大的眼睛瞧了瞧季澄明,身子一扭,落在了季澄明的砚台上。
哈,砚台。新仇加旧恨,季澄明看这只纸鹤的眼神更加不善。
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纸鹤的来源,是季澄明没有想到过的人。那个冷淡又熟悉的女声,不急不缓地从纸鹤里流淌出来,像一曲筝音响在这方小小的案前。
“这次休沐我会回听雪峰,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提前告诉我。”
又简洁,又强势,像冰冷的通知,但又娓娓带着季澄明无法忽略的温情。
是听无非。听无非这次休沐要回听雪峰。那不就是后天的事情么?季澄明下意识地上扬了嘴角。
站在门边的仆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是他在委婉提醒季澄明,别磨蹭了,赶紧做功课。
季澄明上扬的嘴角又垮下去了。
他想要拿起笔,但那只手仿佛有自主意识,又去点了点那只纸鹤。
冷溪一样的女声再次流淌出来。季澄明轻轻闭上眼睛。
他想到了对他的求助不闻不问的师尊和师兄,想到了《太仪旬刊》上那徐真对大师姐的推崇,想到了笔下精进的书法,想到了那一天,流水一般的匣子捧进来时,自己的欢欣雀跃。
季澄明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错的,是不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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