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我的话太多?”
“还好。”
她耸下肩膀,“其实呢人一天说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废话,诸如吃饭了没,天气好不好之类的。看似可有可无,但如果把实则不可或缺。像路边丛生的野草和花朵,试想如果没有它们这个世界该多么寂静和荒凉,你说呢。”她又接着说道。
“也许吧!”我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车子路过一所小学,正值放学时间,着各色雨衣的小朋友在道路两旁穿行,在秋初迷蒙的细雨中像一朵朵彩色的花朵。虽然我刻意忘记自己的年龄,可孩童们朝气蓬勃的模样,总是会让我忍不住心生感概。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她叹了口气,然后一本正经道,“经测定,你本人的气场在零下十五度,你说的每个字,每个词语都在负三十摄氏度以下,综评这个车内的温度零下二十五度,你应该把车载空调的温度调整至三十六点五摄氏度,才能适合女性乘客乘座。”
“不好意思。”我很诚恳的向她道歉。
“你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
“我不怎么爱聊天。”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我觉得没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特质,不必强求你自己。”
“你没误会就好。”
“误会你不乐意我搭你顺风车吗?我才没有,我自觉这点魅力还是有的。”她的语调轻快。
汪嘉妮的自信和开朗让我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车子继续在雨幕中穿行,车载音乐器播放的Bandari的专辑,她看着我若有所思。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Bandari?”
“三年或者更久。”我略一沉思道。
“是因为失眠,内心困苦不堪?为什么?”车子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她认真的看着我在等我的回答。
“我一向如此。”
我避开她的视线,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内心有了小小的疑惑。
“你的不快乐是为什么?白琛。”
“你的为什么太多了。”我冷脸道。
“我猜你的惜字如金,你的冷漠其实是你的保护色,你是有意与人保持距离,请原谅我的直接和冒昧,白琛。”她顿了顿,“你是否受过什么伤害?”
她的语气轻柔,但每一个字都极其有份量,像大颗的冰雹落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沙沙作响。车子在裕达饭店门口停下,汪嘉妮依旧没有下车的意思。
“内心老化快于躯体的人,或许耽于过去,或许恐惧未知,皆是有因的……”
“你不必再试图窥探我的生活。林昂给你多少治疗费,我两倍给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猜出了汪嘉妮就是林昂所说的那个特别靠谱的心理医生,于是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又不是病人,我收什么诊疗费。只不过林昂信任我,想让我和你聊聊天而已。既然你不愿意多聊,我不勉强。”
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任何事情,任何痛苦,你只有首先面对,接受,才能处理,最后才能放下,重获新生。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没有什么痛苦,只是觉得一个人生活更好。难道我一定要选择一个你们以为正确的生活方式才算正常?”我的话既出口,便知有不妥。因为我的旁边坐着的是位声名赫赫的心理医生,她可以从我的任何一个微小举动和言辞来推断出我潜意识的想法,我自己还未来得及察觉的行为。果然不出所料,她开口道:“生活方式怎么选择,别人无可厚非。但你想维持目前的状态,不是因为你喜欢孤独,或许是因为你知道你的症结在哪里,只是你不愿意……”。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我打断她的话道。
她微微一笑道,“我还想说最后一问话,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悟到,做到,你的眉头就不会紧锁了。”
望着后视镜里,她袅袅婷婷远去的背影,我略略失神。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语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触动了我。
我心不在焉的发动汽车准备回餐厅,路过低洼地带,因车速过快不小心激起水花,溅落在路过的行人身上,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个女孩对我的车子竖起了中指,许是打湿了她的衣服。我虽怀谦意,但也还是径直往前开去。
我回到酒吧时,已经快八点钟了,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林昂正在焦急的等着我。他一定是着急知道我和汪嘉妮聊天的成果,我却只想一个人待着,和他随意聊了几句,婉拒了他陪我喝酒的邀请,我便去了烘培厨房。我做烘焙师傅缘起于酒吧开业之初,生意清淡。为了节约开支,我便多了一重身份,每天埋在厨房里苦心钻研点心怎么样才能做的好吃而又特别,让人念念不忘。而在此之前,我连厨房都未进过,甚至分不清盐和白糖。烘培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的焦虑,苦闷,懊恨,在奶油,焦糖和水果混合的香甜味道里慢慢弥散。后来,我想我没有沉沦于单调生活的苦闷当中,与此不无关系。
在我埋头厨房里,做完两份美式冰淇淋松饼,四份蔓越莓饼干,四份柠檬蛋奶酥,喝掉半瓶红酒之后,林昂让服务生来厨房告诉我,我的车子被一个女孩恶意划伤了,他要立刻我赶去停车场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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