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又是过了一年。
景泰二年的冬天悄然而至。
然而京城的日子,几乎平静得觉不出时光的流动。
如果说这一年有什么大的动静,那就是南北两路平苗大军,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
郭登和王文统帅二十万大军合击之下,贵州苗王韦同烈的叛乱很快被剿灭。
除此之外,朝堂上下都是按部就班。
只不过入了腊月,群臣便忙着各种祭祀、钱粮数目的核算。
这一日,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王一宁,照例请司礼掌印太监王诚,来家中喝酒听戏。
“这一回唱戏的班子,原是我自家养的。”
“演的也不是京师常见的杂剧,而是《琵琶记》。”
“相传,乃是我朝之初的大才子高明所作。”
“江南一带时有演出,北边却还是演得不多见。”
王一宁本是出身世家大族,家中产业繁多,养一个戏班子,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的花费。
“这《琵琶记》,咱家也是听过。”
“此剧绵绵四十二齣,讲的是赵五娘寻夫的故事。”
王诚却是不以为然。
贵为内相,王诚也是见多识广。
吃喝玩乐,王诚也是行家里手。
王诚和王一宁,也都是好音声之人。
尤其是王诚,精通曲律。
就在这时,两人只听得台上扮演赵五娘的旦角将一支《孝顺歌》唱得一唱三叹。
“好嗓门,好腔调!”
王诚一边称赞,一边用手敲打桌子,以此来跟随节拍。
“都说《西厢记》乃是戏中盛绝之作,咱家今日听了这《琵琶记》,却又是品出别样的一番风味来。”
王诚听到回转之处,不由得抿了一口温热的陈年花雕。
“高山遇流水,伯牙遇子期。”
“今天能得当世梨园大家赞誉,乃是她的福分。”
王一宁连忙赔笑。
因为王一宁知道,今儿这宝,算是献对了人。
王一宁给王诚斟酒一杯后,伸手一指台上的戏班,对着王诚又说了起来。
“这《琵琶记》的戏本子长,一個晚上是断然唱不完的。”
“在江南之地,要是哪家富商请了戏班子来唱这《琵琶记》全本,那可是会轰动全城。”
“只因为唱这《琵琶记》,必须得接连唱上四五个夜上,方能结束。”
“王公公若是喜欢,不如在下就把这个戏班子全送了给你。”
“有了王公公的调教,那旦角才会更进一步,梨园也才能添一笔佳话。”
王一宁这一手拍马屁的功夫,是日益见长。
“君子不夺人所好。”
王诚虽然心中大喜,却又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
“在下不通音律,他们在我这里只是暴殄天物。”
“王公公你能听出旋律,在下却只是听个响而已。”
王一宁再劝。
“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王诚不再推辞,只是笑着颔首。
“老爷,酒菜已经好了。”
“是在花厅里用,还是奴婢让人上到这里来?”
就在王诚和王一宁正说着话得时候,里头的侍女走了出来,对着王一宁禀报。
王一宁也不回答侍女,只是闻言转头,用眼神询问起了王诚。
“她叫什么名字?”
“何不让她下来陪着喝一杯?”
王诚也不作答,只是伸手一指台上扮演赵五娘的花旦。
“青衣,快下来。”
王一宁连忙伸手,招呼戏班子停下。
然后王一宁快步走到戏台前,让那花旦下来陪客。
“王公公可是内廷第一人,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他今日要提携你,你可得好好的去见个礼!”
就在名叫青衣的花旦下台的时候,王一宁轻声对其叮嘱了一番。
“奴家知道了!”
青衣眉目含羞,应承了王一宁的命令。
“奴家青衣,见过王公公。”
青衣水袖一翻,向着王诚道了一个万福。
“青衣,这名字好听!”
王诚伸手勾住青衣的细腰,将她揽入怀中。
王诚低头一看,长长的粉装戏服之下,正露出一双又尖又翘的小脚。
小脚裹在红色绣花鞋里,直撩得王诚心猿意马。
“好美的一双三寸金莲!”
“若是再小上那么一指,只怕是就可以用来当酒盏了。”
王诚伸手在青衣脚背上一捏,不由得口中啧啧称奇。
“王公公,奴家可是会害羞的!”
青衣敛袖掩眉,嘴角弯曲如同月牙一般。
这一刻,王诚只觉得自己身上酥麻不已。
“想当初,杨铁崖以妓鞋行酒,可是一时风流佳话。”
“王公公,莫非是也有心效仿?”
王一宁笑得有些浪荡,哪里有平日身居高位的威严之色?
“咱家不过一个阉人,哪里能和那些风流才子相提并论?”
王诚大开怀笑。
随即,王诚就和王一宁在戏台边上,摆开了酒宴。
趁着这个功夫,王一宁也让戏班众人退了下去。
而青衣也是洗干净了脸上油彩,又换了一件桃红间缃黄的袄裙,然后出来陪酒。
此刻的青衣,更添几分艳丽姿色。
美人在怀,美食在前,美酒在旁。
不知不觉间,王诚便有了几分醉意。
“这些日子以来,先生可是待咱家不薄。”
微醺的王诚,拉起了王一宁的手。
“想咱家不过只是残缺之身,虽然自问学识不比外朝那些官员差,可又有谁把咱家当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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