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莫名想到小时候过年收红包的时候,各位叔婶爷奶争相要往她手里递红包,父母拉着她不让接,非要推拉两三个来回,才勉强让孩子收下,嘴上来一句:还不快说谢谢。

顾迎清现在依然觉得自己的处境像过年时候的“孩子”,只是她已经深谙长辈推辞背后的含义是,并主动迎合然后递上台阶。

“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程婉黎这才如愿开口:“其实姑妈看得出来,你和阿生有些事情瞒着我。”

微波炉适时地发出“叮”地一声,粉碎了顾迎清僵在脸上的表情。

她不着痕迹地侧身,将牛奶取出来递给程婉黎,没有打断她。

程婉黎接过来,往下说:“虽然说你的家庭背景和人生经历,我前前后后从阿生和秋西那里听说过,但他们总防着我了解更多,阿生他更是三番五令地提醒我,有事要问他,让我不要自己瞎打听。”

“打听”还算是用得比较温和的字眼。

程婉黎是什么人?程家的女儿,谨慎排疑是她的天性。

尤其是在程家出事之后,她更加严格执行此条例,断不会出现突然出现一个经历复杂的人,不做背调就轻易接受她进入自己的家族之中。

程越生的态度只能决定她的表面态度,要凭直觉和相处过程检验过对方的品性,程婉黎才会从心底接受。

就像当初程越生非要和沈纾纭搅一块儿,程婉黎再反对,私下里多次劝说程越生跟她了断,却从未真正舞到沈纾纭面前,或是在二人之间作梗。

对于顾迎清,接受是接受,喜爱也是真喜爱,可程婉黎始终受过传统思想熏陶,免不了想要干预小辈的婚恋人生大事的冲动。

“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我其实偷偷找人调查过你,只是被阿生知道了,他很生气,叫我收手。”程婉黎说到这里,又解释说,“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们越是遮遮掩掩,我越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迎清听出她的意思来了,因为程越生隐瞒了她一些事情,她又想知道,又怕违背程越生本意,惹恼了她,让姑侄俩产生嫌隙,所以就从她这里入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该给的尊重和信任都给足了,如果顾迎清再不如实相告,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到这里,顾迎清其实再也没有什么顾虑。

“您心中有很多疑惑,我没办法一一跟您解释,但我想,也许只需要告诉您一件事,您也许能想得通。”

程婉黎好奇,“什么?”

她忽然想卖个关子,“您真的觉得世界上有一个女人,会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好得像亲生吗?”

程婉黎清空思绪正等着她告诉自己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被这么一问,蹙眉想了下说:“这……很难说,得视情况而定吧。”

说到这里,程婉黎忽地就想起来,之前有一回在秋西家,兖兖她提到程越生和顾迎清要孩子的事,惹得兖兖吃醋闹脾气,顾迎清为了安抚孩子,甚至直言说不会给他生弟妹。

因此引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程婉黎是打心里觉得,不会有一个女人,愿意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舍弃自己的生育权利。

要么是她为了哄孩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么就是她本身不能生,要不然就是演的……

顾迎清莞尔,“我不信。”

程婉黎不做声,神情更为复杂。

“从第一次见到兖兖的时候开始,我就有种奇特的感觉,莫名觉得亲近,被他的举动言语吸引,尽管当时想要跟程越生保持距离,也刻意疏远他,可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心软,控制不住地怜爱他照顾他。当时我跟程越生还并没有在一起,您明白那种冥冥之中连心的感觉吗?”

程婉黎听着听着,像是终于理解了,品出其中深意了,瞳孔逐渐放大。

顾迎清说:“哪怕跟程越生在一起后,不知道真相之前,理智告诉我她的生母另有其人,我应该吃醋,我应该根据兖兖的模样,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未知的假想敌,但我脑中那个形象一直是空白,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我知道,那个人是我自己。”

程婉黎在前一刻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刻还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张着嘴叫出来,伸手撑住岛台才勉强让自己在那种扑面而来眩晕中保持身体平衡。

顾迎清连忙伸手扶住她,程婉黎反手就握住她的手臂晃动,“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是……?!”

程婉黎语无伦次,“可是,程越生……那混球不是说兖兖的妈妈难产……?!好啊好啊!”

“我就说嘛!他再混球也没有理由跟南川的……嗨呀反正……怎么会这样呢?都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秋西也知道了?若泠呢?你们全都在瞒着呢?”

顾迎清手反过来按住她:“如果我说,连我自己都是去年才知道,您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程婉黎脸上表情纷呈,从难以置信到愤怒再到怜悯,像电影结尾的回溯镜头般丝滑。

她仔细端详顾迎清的脸,影绰幽昏的顶光下,模糊了这姑娘的下颌轮廓,显得脸要圆了一些……竟,竟是如此眼熟!

程婉黎一拍脑门。

哎哟,兖兖一两岁时不就长这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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