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略去了和张家人进行交易的那一部分内容。

“文度倒真是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只是张家人因此得利,那些灾民也不会记着你的好!”谢安叹息道。

“那可说不准得利的究竟是谁!”谢文在心头暗笑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我曾听人说:‘为善不留名,只求心头安’,只要顺从了当时的内心选择,又何必去管是不是得利呢!”

“你倒是淡泊名利!”谢安微微一笑道。

他从第一天认识谢文,就已经知道谢文并不是一个淡泊名利之人,他这么说,不过是提醒谢文,别在他面前装过头了。

谢文像是秒懂其中含义,笑道:“名利二字,对小侄来说,自然是淡泊不了的!不然我又如何会在游玩之中,极力促成梁山伯与祝英台之婚事!”

话音一落,他便看到谢安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连忙解释道:“不知叔父可否听过鄞县县令梁山伯这个人,他虽然出身寒微,但颇具才学,此次我带彤云前往东山之时,恰好遇到……”

他又将请刘操之帮助梁山伯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引得谢安感叹道:“这般痴情之人,倒的确难得,若是果有才华,当使其为我所用!”

“考课之期将至,叔父一试,便可知其是否有真才实学了!”谢文笑道。

“看来这才是今天你来找我的目的!”谢安忽然笑道。

他作为吏部尚书,像鄞县县令这样的小官,他是有提拔任用的权力的。

在他看来,谢文特意将梁山伯的遭遇说得那么清楚,其中的意图,无非是为了让梁山伯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他日对梁山伯加以照顾。

谢文却一脸坦然地道:“叔父这却是误会我了,小侄只是为了说明我并非淡泊名利之人,才将梁山伯之事说出,至于梁山伯是否堪当大任,那还是要吏部认真考核一番才能得知!”

“哦?那你求的是何名?得的又是什么利?”谢安笑问道。

“自然是成就佳缘的美名,还有梁、祝两家感恩戴德之利!”谢文正色道。

“仅此而已?”谢安一脸奇怪地道。

“仅此而已!”

谢文斩钉截铁地回应一声,然后又道:“我需要的一切,叔父都已经给我了,他们能给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

谢安闻言,忽然沉默了片刻,等到将脑海中的遐思全部清除,他才再一次微笑着问道:“除此之外呢?”

“嗯……”

谢文想了一想,摇头道:“再没有了。”

其实在他从会稽接到刘操之之前,还有一件事令他非常在意。

那就是在三吴和会稽都十分盛行的五斗米道,那个对陈郡谢氏造成了毁灭性打击的五斗米道。

由于连年水旱,穷困的百姓越发增多,五斗米道以符水治病救人之术蛊惑百姓,信徒颇众,已经渐成隐患。

他自认为有义务为了谢氏的繁荣,对尚未完全形成气候的五斗米道来一次清洗。

但在一路上向刘操之了解了五斗米道在三吴和会稽传播的历程之后,他就暂时放弃了将对陈郡谢氏造成巨大打击的“孙恩之乱”扼杀在萌芽中的打算。

因为在未来抗击苻秦的过程中,那些信道徒,或许可以为他所用。

而正是他的这一念之变,让历史的走向,暂时还没有偏离预定的轨道。

……

就在谢文回到建康城不久,在朝中一向兢兢业业、不怎么起眼的殿中监许龙忽然告假回乡省亲。

但他出了建康城,却并未回乡,而是悄悄去了京口,见到了写信召唤他的师尊,自称“大道祭酒”的卢悚。

卢悚本是彭城人氏,因战乱连年,避乱于江淮之间。

由于他年少时学过些许医术,读过书,在江淮漂泊之时,受人赏识,继承了五斗米道传道的衣钵。

从此靠着治病救人,蛊惑人众,渐渐的有了数百家信徒。

而许龙便是其中一家。

在拥有了众多信徒,又有了许龙这样一个深知朝廷秘事的弟子,卢悚那颗不甘贫苦的心渐渐躁动了起来。

他本来想依靠着众多的信徒,在江淮之间同那些“流民军”一样,靠军功来获取名利。

但自桓温北伐燕国之后,北方慕容氏崩溃,苻秦忙着吸收山东,江淮之间暂时安定,没有战事发生,他也就无从立功。

在焦急的等待中,简文帝驾崩、桓温拒绝入朝辅政的消息接连传入他的耳中。

一个冒险的计划,渐渐在他的心里成形。

当寒冷的冬季来临,软玉温香、暖屋如春的美好景象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开始了行动。

而第一步,就是要召回他的弟子中唯一可以接触到皇族的殿中监许龙。

经过一番秘密谋划,早已经对卢悚崇拜不已的许龙十分干脆地接受了命令,带着几个同门师兄弟,快马加鞭,来到了吴郡,敲开了海西公司马奕的府门。

让许龙没有想到的是,本应有刁彝防卫、顾允监察的海西公府邸,居然竟毫不设防,他没有遇到半点阻拦,就见到了海西公司马奕。

见司马奕虽然被废,但还是有众多仆从伺候,许龙暗自生疑,不敢轻易将密计说出口。

只见他拱手上前拜道:“殿中监臣许龙奉太后密诏,请公屏退左右,然后可言。”

司马奕闻言,并未多疑,只以为朝廷又有什么贬斥的旨意,连忙朝身旁的仆从挥了挥手道:“尔等退下吧。”

待一众仆从退后,许龙才轻声道:“太后诏曰:废立之事,殊非本意……今简文驾崩,幼子无知,不堪承宗庙社稷之重,又闻桓温病重,不日将死……此天意使悔,不可不从,海西公其速归建康,兴复旧位!”

许龙一气念完,见司马奕神情也变得激动,但眉目之间仍夹杂着几分犹疑之色,迟迟没有开口答应,连忙道:“此洗刷陛下冤屈,千载一时之会,陛下应当机立断!”

“这……”

司马奕犹疑片刻,似乎心底的那一股沉寂许久的闷气突然冲出,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忽然正色道:“我……不!朕收拾一番,便随卿去。”

许龙闻言,连忙激动地躬身拜道:“臣恭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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