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恰当罢。
如夏侯惠此番连续二十日夜宿军营,而夏侯献、曹肇与曹爽等人也同样在中军多年,但夜宿军营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十日吧?
秦朗倒是能做到,只是他先前受贿堪称来者不拒。
心中不由比较了番,曹叡才继续发问。
“他可曾疑你身份?”
“回陛下,应是无有。二十日内,夏侯护军与臣语,不足五次。”
“此期间他可曾与他人接触?”
“回陛下,不曾。且夏侯惠护军亦不曾归府与官署。”
“下去罢。”
“唯。”
“慢着。知会稚权,让他作二纸册,遣人送来宫里与朕。”
“唯!”
史二离去后,曹叡又默默枯坐着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纸册翻看。
夏侯惠的录笔很简单。
一页记一人,先是姓名职位、实际职责,随后说明称职的缘由或不称职的根据,最后添一笔是否有不法事就完了。
连翻了数页都是如此,也让曹叡变得兴趣缺缺,翻阅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而待继续翻了四五页之后,他便“咦”的一声定目细看。他发现了,对于个别标注为称职的将佐,夏侯惠还做了点评。
如:
“身躯雄壮、勇猛过人,或可充豕突之将。”
“心思缜密、性格谨慎,习晓兵事,他日或可独领一军。”
“志节慷慨、疏财仗义,能得士卒死力,若擢拔为前线守将,或能使城池关隘无忧。”
“有韬略,识变数,五百人督可谓屈才也!”
将纸册翻完,夏侯惠拢共对十一人作了点评。
其中,仅有一人是牙门将,三人为无有实际职责的冗官,其余者都是五百人督。
这让曹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不管告病自请去职的,还是夏侯惠记为不称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领牙门将之职。
也就是说,洛阳中军基层武官“能者下、庸者上”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长久以往,恐兵将无斗志,重演前朝“高第良将怯如鸡”的笑话了。
“来人!”
埋首在案,执笔抄录着被点评的将佐名录,曹叡高声唤来侍从,“召王一。”
“唯。”
殿外值守的小宦官应声而去。
片刻后,一位年过六十双鬓尽皓的宦官、校事府职权最高者,躬身小趋步入殿,“臣王一,拜见陛下。”
“近前来。”
“唯。”
“让史二将此些人的履历调来。”
曹叡将抄录名字的帛书递过去,目光炯炯而问,“若史二转任,北邙山庄园主司,何人可补缺?”
“回陛下,陈六心思敏锐,职在武卫,可补之。”
恭敬接过帛书,王一眯着浑浊的眼睛片刻,给出了答案。
“可。另外甄选二十人,仅听令于史二。”
“唯。”
入夜,月朗星稀。
太极殿西堂,天子寝宫。
已然好些时日没有彻夜畅饮作乐、不召嫔妃秀女侍寝的曹叡,无心睡眠,索性披着大氅走出来看夜幕星月。
殿前石栏处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曳着光影落在他脸庞上,显得很是阴森。
映照着他阴霾的心情。
十一位将佐的履历史二已然送过来了,他也看罢了。
不出意外的,七位五百人督出身门第不高、家财不丰,无法做到“欲求牙门,当得千匹”的要求;而那名唯一的牙门将,则是在蒋济任职中护军前就已经升上来了。
至于,那三位以恩荫入仕的冗官
就是让曹叡今夜郁郁在胸、难以入眠的缘由所在。
这三人是能拿得出千匹绢帛的。
之所以在军中蹉跎了五六年,犹没有迎来实补、被授予督兵之权,是因为他们得罪了夏侯献——自蜀国入犯雍凉后,夏侯楙便被调归洛阳,他们三人便酒后嚼舌,言庙堂决策明智、夏侯楙实无御蜀之略。
虽然他们所说的是事实,但夏侯献身为人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他们的仕途就止步不前了。
知晓了缘由,让素来对夏侯献颇为器异的曹叡,怒其不争。
因为这三位冗官之中,有一人姓朱名术,乃已故后将军、高唐侯朱灵之子啊!
打压非议父辈的人,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将造成什么影响不是?
被先帝曹丕诏为“威过方召、功盖绛灌”的朱灵,死后嗣爵嫡子,仕途竟也被打压,试问,此举将寒了多少将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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