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塞城守军本在观望,辛宣一败,此千人遂附董广。”温娇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辛晏率部北上,又败,死伤千余人。以此观之,凉州岭南、岭北之兵战力不一,武威兵或强一些,罕兵要弱上三分。”
金正听完,笑一声,道:“使君不懂打仗,休要乱说。两支部伍,今天我赢你,明天你赢我,本就寻常。甲赢了乙,乙赢了丙,就觉得甲比丙强,我看要吃大亏。士气、体力、地形乃至疫病、天气,都可能左右胜负。强兵一定就能打赢弱兵的话,那天底下还用打仗么?比一比会操不就是了?”
被金正这么毫不留情地数落,温娇一点不生气,只笑道:“我非起于行伍,
你说了算。”
世上有两种统帅。
一种是温娇这种,自小学兼文武,经书、兵书都读,一旦当统师,不会从底层做起,而是直接空降,然后依靠拉拢的人才甚至家兵家将控制部队,指挥作战。
另外一种就是从小兵做起,所谓“起于行伍”是也,一步步爬到顶峰,金正、王雀儿、侯飞虎、李重、张硕等辈皆是如此。
两种统帅不一定谁强谁弱,主要还是看人。但有一点,前者肯定不如后者熟悉军队,金正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温娇还是很欣赏金正的,虽然这厮老他。
金正身上锐气十足,性格狂傲不羁,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一个不好就会割伤自己。
如果金正是温娇的部将,他觉得只会有限使用此人,并且千方百计防着,实在不行干脆杀了了事。
但这不妨碍他欣赏此人,因此即便金正屡屡出言不逊,他也不会真的生气。
“靳准这厮,刚刚传来军报,已击破扬烈将军宋辑,俘斩三千余人。”金正见温娇不和他斗嘴,便觉得没甚意思,于是谈起了正事:“他这一路,倒是赚了便宜,我担心他抢先进武威。”
“宋辑有多少人?部众来自何处?”温峤敏锐地问起了细节。
“有姑臧派出的兵马,还有鲜卑之众。”金正说完,将军报递给温娇。
温娇仔细看了看,道:“应是他沿途收拢的。昔年张轨大破鲜卑,此为其立威之战,降者十余万人。这些鲜卑多半都是秃发树机能降众后裔,或许还有多年前依附乞伏氏,但没跟着他们南迁至陇西、晋兴的一些部落。”
“管他哪里人。”金正冷笑一声,道:“乞伏氏、秃发氏的人我也看了,器械还不如姚弋仲部,更别说匈奴、羯人了。此辈亦无多少忠心,吃了败仗后,恐怕会降者如云。”
温峤听后,想了一想,道:“靳准得胜,对大局是有益的。其部沿着祁连北麓疾进,一路收降部落、坞堡,很快便能抄至仓松、洪池之间,董广必然不能久守。”
金正没有反驳。
武威郡虽大,但其实从姑臧向东一直到黄河,基本没什么县乡,以游牧部落为主,即卢水胡、鲜卑及其他不知名杂胡的牧地。
而在祁连山北麓,因为有着高山融水,以及部分季节性河流,存在一些农垦区,以坞堡、庄园为主要形式。
靳准部渡河之后,就是沿着祁连山北麓进兵。
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直接抄截洪池岭敌军后路,就看靳准愿不愿意了。
“靳准来得这么快,王雀儿部却始终不见踪影,我看这仗没他什么事了。”金正突然感慨了一声。
王雀儿当上单于大都护,当时惹得多少人羡慕?但在平城那个地方,很难施展本事啊,现在看来是亏了,除非邵师另行安排。
“使君就在此处吧。”金正又道:“陛下有意在河会置军镇,这个地方不会交出去了。窦涛残部可多加收拢,勿令其为他人所得。我一一”
说完,他看了看地图,道:“这便北上了。”
“将军勿忧,后路我来遮护。”温娇拱了拱手,说道。
金正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四月十八日,金正一路北上,抵达了清塞城外。
辛晏、辛宣父子连败两阵后,知耻而后勇,于野战中击败了董广,围攻清塞,两日破之。
双方又沿着洪池岭对峙了起来一一这其实从侧面印证了金正之前的说法,胜负有凭,但又不是一成不变。
金正找人粗略了解了一下战况,得知温娇手下有个叫桓温的小将也参战了,
马马虎虎,随大军“混”了个太平功劳。
不过其部却已经快速扩充到了千余步骑。
金正依稀记得,温娇曾以五百骑属之,算是陇西郡兵,以为先锋。
河会一战,桓温阵斩窦涛,表现不错,但部众肯定有损失。
这会却又扩充了千余步骑,显然一路之上他没闲着,招降纳叛了。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如果是纯粹的武人,只知道打打杀杀,那么他不会有意识做这种事。
桓温这人倒是挺有悟性的,本能地知道扩充部伍,积累实力。如果运气好的话,将来肯定能继续往上走,毕竟他是庾亮的人。
“传令下去,将轻骑悉数派出。”金正抵达后,第一道命令就是针对各路杂胡的:“绕洪池岭北上,多带马匹,持七日粮,袭扰姑臧。”
第二道命令是针对府兵的:“左右金吾卫随我进兵,邀战贼军。再催一下左羽林卫、黑稍右营,限两日内进抵清塞。”
“董广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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