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霖离开,沈清许从屏风后走出来。

明德不知何时将装着亲缘蛊的盒子,先前收集到的血液,都拿了进来……

“等等,”在沈清许走向那些东西时,萧宇突然发声。

“怎么了?”

沈清许回头看去,只见萧宇右手微抬起,神情似是有些犹豫。

微一思索,沈清许很快懂了他的犹豫,她也没劝,只是从那些东西旁后退一步。

……

“算了,你继续吧!”过了一会儿,萧宇又道。

这次,沈清许抬头看他,只见萧宇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从上首走下来,来到沈清许身边。

“要怎么做?”

确定他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沈清许这才将方法告诉他。

萧宇拿起旁边的银针,在手指上轻刺了下,把血滴落在一枚蛊虫上,而这边的沈清许,也在同时将先前萧君霖留下的血液滴落在另一只蛊虫身上。

……

只见,随着时间过去。

原本幽绿透亮的蛊虫开始逐渐转化为红色,并且,是十分鲜艳的颜色。

“谨之叔叔,二皇子,确实是你嫡出的血脉!”她道。

若只是血脉近亲,蛊虫的颜色会是粉红,红的颜色越鲜艳,代表的便是血缘关系更近。

这般的颜色,只会是亲生父子。

“……”

萧宇没说话,只是盯着蛊盘中的两只虫子看,眼神中,不断闪过惊喜、愧疚、无措……

“确定吗?这方法?”良久,他问道。

沈清许说:“这是南疆那边验证血脉的方法,传入中原后,也有少部分氏族以此来验证家族血脉。目前,就我们收集到的证据来看,这血脉验证之术,九成有效,剩下的一成,是因为使用此术的人寻不到,因而难以验证……”

也就是说,即便是这剩下的一成,目前也没证据表明,出过错误。

所以,这验证结果,几乎是十成为真了。

沈清许说完后,萧宇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

惊喜更甚,愧疚也愈浓。

“君霖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今日我才突然发现,他与我竟是如此生分了,方才,他在怕我怪罪于他……”

萧宇双手搭在案桌上,上半身佝偻下来,嘴里喃喃说起了往事。

“其实,以前……”

从前,萧宇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他的生母家世尊贵,父兄才华出众,在朝中享有极高的地位。

萧宇的母亲,也与先帝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那时,二人也曾两心相许,共誓白头,甚至情深时,先帝还曾与萧宇母亲做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只是,这份诺言,太过天真。

男子不过一时过口之言,而动情更深的女子,却将其当了真。

萧宇母亲出身大族,身世尊贵,自幼也被疼宠着长大,性子上,难免便有几分任性、骄纵,甚至是坏脾气。

但这些都不过分,骨子里,到底还是善良的。

只是后来,入了宫,人就开始慢慢变了。

曾经许诺只爱她一人的竹马开始一个个新人的纳入宫中,尽管开始还哄着她,劝着她,说绝不会去碰那些女子……

可是后来,随着朝臣劝谏,宗族族叔前来,太后说教,安排……

先帝到底还是同别的女子圆了房,萧宇母亲撒泼、哭闹,再被哄好,被身边亲人劝住……

只是,有些底线,一旦越过,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有的人,在开始时珍惜、疼宠,随着时间过去,误会、争执、吵闹也将情分一点点消磨。

……

萧宇母亲开始找那些后宫女子的麻烦,凡是头一天被先帝翻过牌子的,第二天入了皇后的寝宫便必会受刁难。

整个宫里,除了萧宇,皇后不允许有任何别的皇子、公主出生……

开始的时候,顾念过去情分,先帝一直纵容,将朝中的劝谏,参奏皇后的奏折,都一一拦了下来。

更甚至,为了避免麻烦,还开始刻意挑选身份低微的女子进宫,为的就是那些女子被欺凌时,身后无人可以为她们撑腰。

而对于那些女子被刁难,先帝即使偶有听闻,甚至亲自撞见,也全都假做看不到。

他们二人,在上演着一出心知肚明,却又假装维持平和的戏码。

萧宇母亲便这般一边嫉妒愤恨,一边又因先帝的举动而相信他到底是爱她的,既痛苦,又麻木,品尝着苦涩味道的蜜水。

……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一个人出现——柔妃。

一位出身极低的江南女子,据说,是幼时家贫,被卖入戏班,学了几年功夫,戏班倒闭,又辗转被卖于养瘦马的人家。

后因长相出众,被人买走,不知怎的,便被换了个偏远县令庶出女儿的身份选秀进宫,阴差阳错被留在宫中。

初入宫时,柔妃其实并未被先帝看中,甚至,她那时都并未被先帝注意到。

而先帝会召她侍寝,也纯粹是因为偶然。

柔妃身份低微,既不是那县令的亲生女儿,自然,也得不到任何贴补。

入宫时,柔妃便因为没钱收买宫人而被分了最差的寝房,后来,又被身世更高的人刁难。

萧宇不知道那时的柔妃究竟有没有心计,是城府藏于内心的刻意隐忍,还是别无选择,但似乎那时,柔妃的目的,真的只是生存。

她如同一棵顽强的杂草一般,纵被刁难,也都默默忍受,其余人争着想面圣时,都只躲在一边。

从不主动争取,只待在角落里。

原本,像这样的人,或许该一辈子默默无闻,老死宫中,或是侥幸遇到恩典,得以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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