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等苏印松口,给他一个交谈的机会。

这天,苏印和徐陵约好了谈一些解约的事。

徐陵到之后,她出门去接。

两人上楼时,苏印又看到了那辆停在花坛边的车。

隔着不远的距离和半降的车窗,苏印和那双漠然的视线对上。

他侧头看着他们,那副总是矜贵淡漠的神情依旧,却在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后,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徐陵自然也看到了,进门的第一句就问苏印,带着几分戏谑,“这么努力的离开我,我还以为你和他旧情复燃了。”

苏印没说话,从客厅茶几上拿了一个文件袋,将签好的几份解约合同递给徐陵。

徐陵拿着笔,即将要签下时又停住了。

一向俊雅温和的人此刻却有些凌厉,“你对我,要有对许校程一半的耐心,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小印,这段时间我时常想,我们到底为什么走到了今天?”

他苦笑,“我喜欢你,栽培你六年,却比不过你回国和他度过的半年。苏印,你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并且不断重蹈覆辙。”

苏印安静听着他的话,徐陵是指责还是不甘,都不重要了。

她安静、淡漠,平时多重感情,冷漠起来就会多冷酷。

她放手时的果断冷漠,不仅此刻楼下的许校程正体会着,徐陵也是。

“罢了,就当我这么些年自作多情。”徐陵叹息,低头签下了那些合同。

苏印将那些文件拿过来,一一拍照传给律师后装进档案袋放好,整个过程利落干练,像是真的在处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徐陵被她的态度刺到了,在她起身时突然伸手抓住她,将人扯进怀里。

他粗暴的,失控的吻了上去。

苏印没有拒绝,没有迎合,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看他失控的样子,听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又感受着他克制欲望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明明主动的是徐陵,可一吻分开时,狼狈的还是他。

徐陵靠着沙发,微仰着头看白皙漂亮的人,她唇色因接吻变的很红,眼神疏离淡漠。

她低声询问,“老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徐陵看着她,不答。

“你爱的不是我,是那些所谓的艺术品。”她说。

徐陵沉静的眼里染上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苏印拉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起身。

“我们因为画作代理权决定结婚,你告诉我,可以不用局限在一段婚姻里,我依然是自由的,遇到喜欢的人依旧可以谈感情……那时候我问你,不在乎我会喜欢上别人吗?”

她停顿片刻,说:“你告诉我,创作是需要经历,需要自由的。你不会把我局限在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是感情里也不行。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只能通过画出那些怪来宣泄,但你看到之后,说那些也是艺术品。我知道,你看过画之后就中断了我的心理辅导……”

徐陵有些不耐的打断她,“我是断了你的心理辅导没错,可是苏印,既然痛苦能让你创作,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苏印只觉得累,她几乎有些悲伤的看着昔日恩师。

“那些艺术品是死的,可苏印是活的。”她缓慢的一字一句道,“老师,你低头看看,我是活生生的人。那些痛苦在你眼中是艺术来源,是难以捕捉的灵感,可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次次走不出的绝望。”

对于残破不已的她来说,苦难从来都是困难本身,是信仰崩塌的绝望,血淋淋的骨肉,戛然而止的爱恋,凭空消失的爱人……

徐陵并不赞同她的话,“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指责我?”

苏印说:“我只是想说,老师,我并不是你期待和喜欢的样子。”

徐陵喜欢永远束之高阁,只可观瞻的完美艺术品。

可苏印不是,她会自私、会怯懦、会犯错,也不是任何物品。

徐陵神色不定,沉默半晌,“你是不是还在为画展的事生气。可那些确实是艺术品。艺术品就应该得到同等展出的机会,苏印,我不希望我们再在这件事上面争论,这没有意义。”

哪怕画作展出已经引发了悲剧,徐陵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苏印的话,让他为之一震。

他喜欢苏印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多年前,徐陵朋友画室,透过那一扇半开的门看到了安静画画的苏印。

他也分不清,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疏离安静的女孩子,还是她画笔下那幅夺目的画。

他承认,在感情上,其实苏印并不欠他。

他从一开始,就是看中她的才华,是苏印的出现,让他创作生涯中枯竭灵感的继续生根发芽。

初遇时,她像是一幅碎掉的画,是他把她一点点恢复拼好。他欣赏苏印画作的同时,也把她当做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

可苏印告诉他,艺术品是死的,苏印是活的。

她注定成不了他想象中的模样。

可是真的只是喜欢苏印的创作,不喜欢她这个人吗?

徐陵慢慢抬手,犹豫着将苏印抱住,几乎有些迷茫的说,“我现在有些不理解,可是苏印,如果没出意外,我们下个月就该结婚了。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们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好不好?”

苏印说:“先分开吧,我们都需要冷静。”

徐陵问:“那会和好吗?”

他询问的模样几乎有些可怜。

苏印说:“我不知道。”

徐陵说,“要是我过去的做法伤害了你,我会改的。小印,不要想着彻底和我分开。”

-

许校程等在楼下。

夜幕西垂,苏印房间的灯亮了又暗。

一整晚的时间,许校程一直有些失神的看着苏印公寓的方向。

那一晚他没离开,而徐陵也没出来。

第二天,许校程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在两人即将离开小区时,许校程推开车门下去。

他对着苏印的背影,遥遥喊了一声,“苏印。”

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眼睛布着血丝,疲惫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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