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儿有亲叔伯姊妹,从小就不缺什么姊妹玩,再说就算要学闺媛之礼,堂堂尚书府的千金,还用不着跟这姓俞的一家学什么。

俞蒋氏笑说:“舟儿有这么一大家人疼真好,真是有福气的姑娘。”

孔老夫人把话点到,不怕俞姨妈装不懂。蒋夫人随婆母离开前,直接把两个外甥女唤出九湘居。此后俞家母女明里安分了些,暗里却死缠着舟儿,最烦心的时候,舟儿是日夜煎熬。

俞蒋氏深知把女儿嫁入国公府的好处,私底下教两个女儿一定要盯紧舟儿,一旦来机会就下手,绝不能把自家的好郎婿让舟儿一个人独霸了。顾念相处情分的蒋夫人见堂妹时不时诉苦,虽知舟儿不快,也不好责怪堂妹,免不了为难。

皙妍一心烤鹿肉,勤快的刷酱翻面,拌着香料野菜渗发出滋滋诱人的香味儿,又拣烤熟的一小块儿先吃了,美的销魂。听闻舟儿的话,就说:“舟儿,那今年到过年,她们就这么一直缠着你?总得有个原因吧,她们是不是想要你什么东西?或者觉得你这屋子好,想住着舒坦几日。”

在坻抬头笑着不紧不慢道:“那哪行啊!这是舟儿的屋子,表姐妹想住舟儿屋子,舟儿就让与她们住,往后,倘若表姐妹想要舟儿相公,舟儿还能带她们分不成?”

娇儿被说笑了,立刻接话:“姐姐说的好不正经,我哥哥可是个规矩人,正妻尚未过门,怎会议那些事。”

一圈人都笑在坻,舟儿却向在坻看了看。

在坻注意舟儿神色变化,就知是猜对了,舟儿是个聪明人,大概知道原因,不过等有心人先点开出来罢了,所以继续道:“莫非我猜中了?你那表姐妹必与你差不多年岁,她们如今住在你家,你可知她们终身归宿许下否?”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娇儿道:“不会吧!舟儿,她们想和你一起嫁给我哥哥呀?她们家世如何?”

雅慕笑道:“刚刚还说不议论,话一转就关心上了!”

芍贞:“舟儿,说说呗,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舟儿想了想道:“我也只是听我娘亲说过,俞姨父家中原是做买卖的,南北都有生意,只因前年姨父病故,家中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表弟年幼,无人能撑起门户,一来表姐要守孝,二来姨母又不肯让表姐屈就寻常人家,亲事便被耽搁了,至今没有着落,这次来京,姨母还托我娘亲帮忙为表姐妹打听人家。”

沉宓迟疑道:“舟儿,那你这俩表姐妹的婚事,若是到明年开春还没着落,是不是就住你家不走了?”

众人忍不住一起唏嘘,盯着舟儿和沉宓来回看。沉宓继续笑道:“我说大实话,舟儿,你母亲大概问过你姨母她们想住多久,你姨母说住到明年开春,又托你母亲帮你表姐妹寻亲事,可若是到了明年开春亲事还没着落,你姨母让你母亲好人做到底,帮着把亲事寻准了再走,你母亲也不好意思赶人,可不就继续住在你家。再者你是明年端午及笄吧,你姨母若据此为理由要留下来为你庆贺,怎可能开春就走。”

皙妍抬头大声道:“那舟儿岂不是要一直被折磨到出嫁。”说完继续低头翻烤肉。

舟儿都被沉宓和皙妍的话说的心里七上八下,芍贞这时也问:“我觉得沉宓说得对,舟儿,你姨母和你母亲是亲姐妹吗?”

舟儿摊开道:“我娘亲与姨母俩是堂姐妹,她们二人共个天祖。姨母曾在我外祖母跟前养过一段日子,所以和我娘亲关系很亲。”

在坻立刻道:“共个天祖的关系就远了,就算是兄弟,到你们也出了五服。”

舟儿看向在坻说:“可我姨母是我外祖母跟前养过的,和我娘亲情如同胞,我娘亲顾及小时候相处之情,总把姨母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处处为她打算。”

沉宓又来当头棒:“所以,等你及笄后要嫁去兴国公府,你姨母那时又会搬出姐妹情深来求你母亲,要把你表姐妹同你一起嫁去兴国公府,你们在家是好姐妹,出嫁了还做好姐妹,互相都有照应。”

皙妍大惊:“那舟儿岂不是要被折磨一辈子。”

舟儿心都听凉了,娇儿嘟嘴看着皙妍和沉宓,手里叉鹿肉的叉子翻的越发快,一众人叫沉宓说的更加唏嘘,连四周丫鬟都听住了。

雅慕忍不住道:“沉宓,你以前话可不是这么多的,还有,皙妍,你今日是跟沉宓提前说好了么?看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把舟儿吓着。”

沉宓和皙妍忙一起笑着摇头说没串通。

这时一直看着火候的雅俗提醒道:“舟儿,肉烤糊了。”舟儿低头一看,连忙给鹿肉翻身。

雅俗又悠悠道:“沉宓,我听你刚刚越说嘴越顺,你对这些事像是挺了解的。”

沉宓忙道:“可不是,你们是不知道呀,我这些年可被梦姗折磨的厉害,一开始碍于亲戚面子不好意思说难听话,梦姗就得寸进尺,一看见我屋里有好东西就小偷小摸的给弄回去,仗着我娘亲舍不得翻脸,后来更是动不动带人闯我屋里毫无顾忌的明抢,上回的事你们不都知道么,大晚上带八个人趁我洗澡的时候,到我屋里把我全部的体己一把抢个干净,值五六千两银子的首饰,她为了珠宝是连杀头的活都不怕,末了东西一卷,还丢了句‘要是我以后缺首饰就去找她借也行’。论起来梦姗的出身真不算低,但她跟教养这个词不沾边,贼盗做惯了,早不知什么叫羞耻心,有些亲戚一开始是难缠小鬼,忍着忍着就变成厉鬼。”

在坻笑道:“今日怎么没把仙瑶请来,你们正好一较高下。”

舟儿语音清朗道:“我请了,仙瑶一到冬天就起不来床,说不过来。”

芍贞犹疑道:“我听沉宓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舟儿,万一你表姐妹的目的就是想借助你家嫁去国公府,等到你明年出嫁前才说出真正目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你家人若是不应,她们会不会掐准时机在你家闹起来,那样岂不搅乱了你的婚事。”

舟儿蹙眉思索道:“我爹娘怎么可能会给我塞个贵妾呢!”

在坻这时却说:“现在的问题不是你家人会不会答应,而是你姨母一家是怎么打算的,若她一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等到你出嫁前总得清点陪嫁人口,那时你姨母哭求到你母亲跟前,要你把你表姐妹都带上做媵妾,等进了门再与你争宠,你以后岂能安稳度日?”

娇儿不关心自己哥哥纳什么妾,只看了雅俗半日,见雅俗一门心思烤鹿肉吃,吃的过瘾的跟爷一样,把沉宓烤的都捞两片吃了,就嗔怪道:“雅俗,今日来到现在,都没怎么听你说话,大家说了这许多,你倒也给出个主意呀!”

雅俗心里道:“你家的事我还能说的比你多!”嘴上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偏头不紧不慢笑道:“你不也没说话么!你是舟儿的亲小姑子,人家想嫁给你哥哥,你都不说话!我插什么嘴?”

娇儿被堵的干瞪眼。

芍贞委婉道:“雅俗,舟儿现在遇到了难题,你若有方法就给说说,不然我们都说,就你不说,好像你一点都不上心一样。”

雅俗无奈笑道:“有方法我不就说了么!听半日都没听懂你们说的是什么,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舟儿的姨母一不是舟儿的父母,二不是舟儿的公婆,凭什么舟儿还没成婚,就能给舟儿房中送妾室,难道舟儿的终身大事还能越得过父母祖父母,交给远房亲戚做主,这岂不是乱了尚书府体统。再则,国公府有国公府的门第规矩,世子纳妾不算小事,就算舟儿肯同意,邵国公府肯点头吗?你们为何会为这些根本不该为虑之事议论商讨,道理上说不通呀!”

众人忽对雅俗这番话有些佩服。在坻给雅俗递上帕子擦手,又递上酒,雅俗接过,二人示意一起喝了一口。

娇儿又道:“现在问题是她们整日缠着舟儿,就算没人把她们的目的当回事,可眼下她们与舟儿同在一个屋檐下,舟儿这般需要整日应对,岂不烦恼。”

雅俗反问娇儿:“逐客令不会下吗?”

皙妍也腾出嘴说:“同在赵府的屋檐下,该烦神的也不会是舟儿。”

在坻心里笑道:“舟儿面对的烦恼你们几个不会懂。”嘴上却说:“说的是,我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说完接着动手烤鹿肉吃喽。

舟儿这时笑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了,没事了,咱们难得相聚,好生乐一日吧,这鹿肉烧好了先吃酒,等会儿上粥吃。”

几人笑着割腥啖膻,配着小酒把鹿肉吃的矜贵亦矜奢,又夸菊花酒滋味儿甘醇,好喝不腻。

沉宓连吃两块肉夸道:“哼嗯!舟儿,你家这酱料味儿真特别,鹿肉蘸它特好吃。”

在坻看沉宓吃的好解馋,笑道:“好吃就多吃几块,刚刚一个劲儿忙着说,肉都吃到别人嘴里了,这会子可馋坏了!”众人都笑了。

皙妍挑了一块喷香的骨头肉两手拿着啃的直翻,在坻又笑了,满心看不下去她吃的这么拼!

一时换了新肉上火烤,都拿巾子擦手,雅慕拿铜筷勤快翻着一片片鹿肉,沉浸在烧烤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厨房送来虾仁米粥,两盘蟹肉酿的油炸豆腐和香煎黄鱼饼,众人都取粥点配着吃了。

皙妍吃粥吃的浑身舒服,忽问了句:“沉宓,你那个梦姗表姐近来如何了?”

好几个正吃的差点喷了,沉宓却是个无聊的,说起梦姗来一肚子话,既然是皙妍主动想听,便把梦珊近来说亲不顺的事拿出来讲讲。

等朋友们散后,舟儿先命把岁朝清供博古五扇大屏收起来,免得让二俞看见了乱碰,剩下烤好的鹿肉和粥点并了两碗,让丫鬟们拿去吃,心想怎么把俞家人的来去说给父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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