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不幸的是,那些饱读诗书、德高望重的大儒、声名显赫的学者、甚至取得重大成就的科学家,都被当成了陈旧、腐朽、落后的代表,纷纷被套上了枷锁,被赶进了猪圈……

我的授业恩师,在耄耋之年被带上枷锁,关进了猪圈,活活折磨而死!而我的那些师兄弟们,也因为很多人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我恩师最小的孙女才十二岁,因为不愿听老师的话,跟父母和祖父划清界限,被一群学生当众凌辱!

而当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我那最小的师妹,已经死了,据说是自杀的。

她用自己的血写了一封遗书——我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全是披着人皮的野兽、魔鬼!我以我的血,我的命,我的灵魂诅咒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肉体连同灵魂一起成为其他野兽、妖魔们的食物!我诅咒你们子孙断绝,香火不存,我愿意永坠阿鼻地狱!我在地狱仰望,笑着看你们和你们的儿女,在人间里绝望的哭!

小师妹与我的妻子感情很好,她的死,让我妻子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在一场大会上与我当众决裂,彻底划清界限!

没有多久后,她一把火点燃了我们的家,带着一双儿女,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她给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后悔来到这个人间,更后悔嫁给了你,恶魔终将为恶魔所吞噬,这就是报应!”

瘫坐在椅子上钟镇,此刻哪里有一个筑基后期的大修士所应具有的高手风范,只见他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面容枯槁,根本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林海扔给他一包餐巾纸,长叹一声道:“擦擦吧,老钟啊,我现在真的有点后悔救你了,那臭鸡蛋说的没有错,你真该被用剑斩成十七八截,然后喂狗的!也不知道,坏成了这样,狗还吃不吃。”

钟镇没有理会林海的话,接着说道:“我在废墟前,一个人坐了三天三夜,我不停地的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

我的妻子死了,我心痛!

是的,我休了她,但她还很年轻,完全可以再嫁人,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我举报了恩师,那是因为恩师公开诋毁政府,说我们的思想改造、文化改革之路根本就是一条邪恶之路,根本不能让国家强大,只会把我们祖先留下的美好的东西彻底毁灭,让民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恩师还联络一众好友,加上我的一帮师兄弟,准备搞刺杀,要把我们省的改造小组成员全部杀了以绝后患!我是真的劝不动他,这才举报了他,这样也有错吗?我不过是站在真理这一边,大义灭亲而已!

小师妹的死也不能全部怪到我身上啊!

逼她与父母和祖父划清界限的是她学校的思想教育老师和班主任,侮辱她的是她的同学,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等我赶到后,可已经来不及了啊!

我妻子也因此恨我,公开与我决裂,还带着我的儿子和女儿一起葬身火海,让我家破人亡,妻死子丧,还给我留下一封跟诅咒一般的遗书!如此逼迫我,为什么啊?

我钟镇一生勤勤恳恳,为国家、为民族,呕心沥血,为什么要遭到如此的报应啊?

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

万念俱灰之下,我拿起一块碎玻璃,割开了自己脖子的大动脉——然后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等待的死亡并没有降临,一个邋遢的道人救下了我。

道人自称道号“恶贯满盈,混蛋透顶真人”,他跟我说:“像我这样的混蛋,不应该这么早死,因为灵魂会污染地府的环境!我应该好好的活着,而且非常适合当他的徒弟,学习他的本领,这样以后能更好的赎罪或者作更多的恶。如果将来有一天,实在是活够了,那就把自己的灵魂散于天地,回归天地,不进地府,不入轮回,干干净净!”

我被他说服了,就拜他为师,跟着他一起修炼。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位师傅很强大,竟然是一位早已达到了半步金丹的超级强者,活了两百多年,人生经历无比丰富。用他的话来说——读过三年圣贤书,也做过三年糊涂虫;当过三年道士,也听过三年佛;从了三年兵,也干了三年匪;当了三年官,也干了三年贼;当了三年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还在妓院做了三年的老淫虫……早已看透了人间,尝尽了百味;积了些许功德,也造了无数的孽!如今寿元将近,只想找个传人,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下去。

拜师后,我随师傅隐居山林,潜心修炼。也许我真的很有天赋,十年过去,在我五十五岁的时候,突破成了一名筑基初期修士,师傅让我下山,再历红尘。

我用了五年时间,走遍名山大川,最后来到我曾经的家的地方——这里早已经不再是一片废墟,而是盖起了一座摩天大楼,人来人往,灯红酒绿,我所熟悉的这里曾经的一切早已经随着那场大火,化为了灰烬,随风消逝。

亦如曾经的那个混乱的时代,也已经结束,所有的一切似乎化为了历史的灰烬,被遗忘、被尘封。没有人愿意再提,也没有人敢再提,就这么把一段充满了荒诞、怪异、黑暗、却又沾满了无数血泪的真实历史,给永恒的封印起来,遗忘掉,没有也不能记载在正史或野史里,没有也不允许出现在任何的文学作品里……

这一刻,我终于悟了,也明白了当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太祖的初心是好的,想从通过一场运动式的改革,来剔除我们文化和思想中的一些糟粕,提升国民的整体素养,从而达到强国富民的目标,可惜他低估了人性中的恶,或许他没有低估,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他点燃了这把火,可却根本控制不了它燃烧的力度,人性中的恶念,而且是积攒几千年的人性中的恶,一旦被释放出来,造成的破坏力是何等的恐怖,那是一股可以将整个人类文明彻底摧毁的力量啊!

它就这么在这片大地上,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一切,毁灭着一切它看不顺眼的存在——直到人们在剧痛中醒悟过来,及时的把它扑灭!

可它造成的创伤,却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后才能修复,亦或是永远没有机会修复。

悟到了这点后,我的修为突飞猛进,短短半年时间,就从筑基初期进阶到筑基后期,成为了一个几乎不弱于师傅的强大的大修士!

我回到了山上,把再历红尘的所见、所悟全部说给师傅听,师傅听完含笑着在我面前坐化。师傅留给我最后的话是:镇儿,你长大了,师傅可以放心的走了。师傅没有什么留给你,只有这一身的罪孽,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罪孽了,好好的活下去。”

钟镇的眼珠红红的,已经没有了泪水。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海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钟镇道:“师傅坐化后,我在山上又呆了一年多,这时国内出现了修仙者叛乱。一群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修仙者,疯狂的斩杀政府官员,上到中央大员,下到乡镇村长,都是他们的目标。仅仅半年时间,全国就有近两万官员被刺杀,而凶手却一个都没有抓到!

大规模的刺杀事件,让中央震怒,派出军队辅助警察搜捕凶手,有好几次快要抓住了,却被他们仗着高深的修为逃之夭夭。后来,有人向国主进言,说这些修仙者应该是境内的那些修仙门派和修仙世家的弟子,建议对他们展开清剿。

国主采纳了这个建议,命令军队对境内修仙者,展开无差别的绞杀,并宣布所有修仙者都是的嫌疑对象,限期解散所有宗门、世家,命令任何修炼过玄功的人,必须到公安部门登记造册,接受军事化的管理,并要求上缴全部的修炼典籍和资源,由军方统一销毁。

此举顿时激怒了所有的修仙门派、世家和散修们,在法界和十大古老修仙门派共同组织下,成立反政府的修仙者联盟,召集了上万修士组建成“护法队”,和军队展开正面对抗。

短短三个月,死伤修士达到了七千余人,上百个中小宗门被破灭,十大宗门中的八个元气大伤,而军队和警察的伤亡达到了恐怖的七十余万,几乎占了全国军警的四分之一!

这下彻底震动了全国,国主不得不引咎辞职,而一同辞职的还有二十余名政府高官和十七名军方高级将领。

后来闾国主上台,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终止对修仙者的清剿,并对这场对抗中伤亡的双方给与国家赔偿,同时处理了一大批在这场风波中胡乱作为的官员。他下令成立异能管理局,给与境内修仙者正规的编制待遇,让他们管理修仙者之间的特殊事务,并恢复十大宗门、法界等组织的合法身份。作为回应,法界、十大古老修仙门派解散了修仙者联盟,遣散了“护法队”,事件这才渐渐平息。

但这次事件,却对国内修仙界造成了重创,无数的典籍和资源被付之一炬,中低阶的修仙者几乎死了七成,还有两成重伤以至于修为被废,让华夏修真界直接出现了断层。

这件事虽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但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却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是让修仙者从普通人的视野中消失了。让所有的古老修仙宗门和一些世家,干脆进入了隐世的状态,不再参与任何世俗之事。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告一段的时候,境外大批修仙者进入境内,他们分别属于“屠龙会”、“灭仙教”和“武者异能团”三个组织。他们对境内的修仙者展开猎杀,不仅如此,他们还对世俗的习武之人展开屠杀,甚至连学习体育的学生和运动员都不放过。

一片腥风血雨,国内的修仙者们不得不再次联合起来,和这群丧心病狂的入侵修士展开拼杀。

这时,闾国主代表政府站出来,对境内修仙者们给予全力支持,要枪给枪,要炮给炮,就算珍稀的千年灵药也不皱一下眉头。当时闾国主的说一句就是——只要国家有的,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将这群狗娘养的入侵者给我灭了,哪怕你们要用我的人头当武器,我也毫不犹豫的摘下来交到你手上!

我就在这种情况下下山,加入到了歼灭入侵修士的行列中。

在这场境内外修士之间的战争中,我斩杀了一名筑基后期的大修士,五十五名筑基初期和七名筑基中期的修士,被同道们称为华夏的定海神针。最后,我率领境内修士把“屠龙会”、“灭仙教”和“武者异能团”三个组织赶出了国门。

闾国主力邀我进入国会,被我拒绝了,于是便授予我“国师”称号,建立“国师府”,待遇等同国会的会长,一直到我来昆仑山灭魔军大营的前一天。”

林海诧异的道:“你把国师之位辞了?”

“无官一身轻!”钟镇终于展开眉头,笑道:“现在我老钟,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了。怎么样,我讲的故事还可以吧?能不能入得你林大教授的耳啊?”

林海道:“不错,不错,我觉得你还可以给你的故事加上一句批注。”

钟镇一愣,问道:“批准,什么批注?”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林海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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