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给拱手躬腰道:“祖师奶奶!”
这个词一入耳,乌月就已浑身发麻,心里头阵阵涟漪起伏,天晓得这姓白的鬼灵精怪,耍什么心眼,莫非要故意扰乱心神,借机从屋里拐带走什么相中的玩意,再或者有求于己,那也不至于叫什么祖师奶奶吧?
乌月毫不犹豫后退,猛合屋门,咣当一声!权当送客。
也不知是否装蒜,白给吓得一哆嗦,紧接着作袍袖擦汗状,怯生生的凑近了屋门,低声说道:“那大妖修芒,有个世侄在学宫,就是孔谨!我给他领路时候,他还问孔谨近况,学业如何。后来谈及了你,称你……是长戚大人的弟子。”
白给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事眼下学宫上下都不知晓,我也不敢多嘴!若修芒所言不虚,论辈分,追溯到万年前,什么第一代祭典,祭酒,祭礼,当与你平辈!他们可皆是如今咱们学宫祭典圣人的祖师爷!你自然成了祖师奶奶!不对,我该叫,祖师太奶。”
此刻白给忽听门缝吐出一字来。
“滚!”
※
格虎城东八百里原野,一处战后废墟,一队身穿固山十卫黑甲的妖兵,在里头弯腰低头,挑挑拣拣。
一只小妖在灰烬堆里翻来覆去,好久才捡到半张纸片,由于不识字,便朝一位来自格虎城的主官问道:“费了好大劲,才在这里寻见巴掌大碎纸片,都给烧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还有何用?”
“此地原叫表章库档案坊,记载着城东百里山河的大事小情,一点一滴。如今虽说太平了,但牵扯到昔日固山十卫诸般旧事,因此仍需查验,按理说,表章库档案皆由阴沉木奁装着,一等一的文房器具,善能避火,不至于给败逃的那帮小妖烧得一干二净。”那名统管百名小妖的固山十卫主官喃喃说着,“你那张残页上头,写了什么,但愿跟采石场有关。城东有三处采石场,出美石良玉,有些品级能达到贡物,此地堪称日进斗金之地,原野官署里头,上下富得流油,当年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帮官署兔狲,跟随败逃的大公子一道不知所踪,所以上头就令我等到此,勘验本地表章库,若是探究出采石场跟斩鲸关有什么瓜葛,呵呵,倒称得上是功劳一件了。”
小妖回道:“可惜小的不识字。”
那主官笑道:“倒给忘了,拿来我看。”
主官看了眼残破不堪的碎纸,没来由想起了一位修习火咒的故交好友,这座表章库被焚毁至此,连兵甲品级的阴沉木奁都作了焦炭,想必是动用类似火咒灵力。
百名军中校卒找了半天,几乎是挖地三尺,最后只寻找到几张稚童都嫌弃不能拿来折玩的废纸,主官一筹莫展,正思考如何交差时,手底下小妖叫道:“大人,有一队人马从东面来了。”
主官扫了眼东面大道,烟尘中,军马旗帜赫然绣着“柳”字,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大概这就算倒霉到家?
这不是盘踞斩鲸关那边,昔日在格虎城箭指长戚大人的东丘名将柳伏枥?
此前东行路上,已经听同僚提起过,斩鲸关目前有西岭军坐镇,柳伏枥藏匿山坳中,久未露面,但是此刻来到眼前,军马旗帜颜色不一,赤色居多,颇为扎眼,这位格虎城派遣而来的主官不由心凉一半。
这是叛军来侵扰了!
而当表章库废墟中百名妖族军士严阵以待时,半人半马身的大妖柳伏枥就已率队堂而皇之绕过此地。
等到大妖柳伏枥挨得极近,这位主官忽然看清,那队伍中并无手执利刃的妖族军士,反倒皆是人族,有些身穿布衣,看装束,像是斩鲸关风雪草堂子弟。
风雪草堂类似芹宫书院,属东部毗邻南瞻的一所学舍,专门收纳寒门人族,另外这柳伏枥队伍中还有打着青色旗帜的,金鞍银辔,似是东部那些门阀郡望的世家子。
这八百里原野,除了西边格虎城,就数东部斩鲸关称得上膏腴之地,因物产丰茂,地多平原,堪为鱼米之乡,加之紧邻南瞻部洲,私自偷渡的商贾不计其数,底蕴深厚的跨洲商贾世家,自然也层出不穷。
而一介东丘大妖,领着这么一帮寒门学子,和富绅浪荡子,急匆匆去格虎城方向做什么?
在滚滚风烟中,主官急忙吩咐手下人,一边燃放狼烟示警,一边派人最近一座军营求援,随后就见那“柳”字大旗调转方向,直扑狼烟而来,大妖柳伏枥四蹄如飞,眨眼功夫到了跟前,高声喊道:“因何燃放狼烟!”
这一吼,更叫主官心惊不已,一众固山十卫妖兵竖起刀兵,凝眉盯住柳伏枥。
柳伏枥侧目摇头,从背囊中摸出一封信笺,和一张通关文书,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我弃暗投明,率众奔赴格虎城述职,途径这里,见你燃放狼烟,若是需要柳某相助的地方,但请明言。”
“格虎城……述职?”那主官眨巴眼睛,将掌心冷汗擦在衣角,接过通关文书,旋即松了口气,“啊,原来是这样,柳将军这是归义于长戚大人了。”
柳伏枥马身人面,身材高大,俯视一圈四周废墟,脸上尴尬笑了笑,“看这里,被大公子烧得一片狼藉,再反观格虎,一座千年巨城,历经大战之后几近无损。长戚大人与大公子算是高下立判。我接到长戚大人书信后,便脚步不停往这边来了。敢问大人如何称呼啊?”
主官略微欠身答道:“不敢,属下原也出身固山十卫,通判司栾屏。”
名为栾屏的通判旋即指了指柳伏枥身后,“大人,你身后这些人是?”
柳伏枥回身介绍道:“皆是斩鲸关一带的士子,往日与某家熟识,有些受过我恩惠,有些算是半个故吏门生,他们大部分还是南瞻人,被某家一并请来的。带上他们,再去往格虎,要比我孤身前往,心里头踏实许多,毕竟长戚大人也来自南瞻部洲不是?有他们在,替我说情美言几句,不至于挨长戚大人苛责。”
栾屏也随即点头笑道:“将军多虑了,既然是长戚大人下书所邀,将军诚心归义,想必长戚大人不会怠慢将军。不过既然是斩鲸关一带的士子,让他们替将军陈述一番,昔日将军治理斩鲸关的功绩,倒也不失为良机。”
柳伏枥爽朗一笑,伸手臂指了指下半身驹裔躯体,“哈哈,请他们替我说好话,那倒不必,不折损柳某几句就不错了。不过话说回来,南瞻部洲那方子弟也真是奇怪,扎的步伐叫马步,用的桶子叫马桶,吹捧人也叫拍马屁。你说,我马妖一族,怎就这般遭他们记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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