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铤想扇自己一嘴巴——邪门儿了,就算知道面前这两个都是六殿下信任的人,他也不该嘴一瓢把这些“皇室秘辛”全秃噜出去。实在是这楚赦之气质邪门儿,叫人生不起提防之心。
“也没什么,就是后宫与钦天监勾结,利用天象之说排除异己,结果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圣上当时还年轻,在这上面吃了些亏。”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解铤只好打个哈哈,三言两语的带过。但实际上,那件事险些从根本上断了今上的夺嫡之路,若非顾开礼跪地死谏,当年的三皇子甚至未必能活到现在。
“因为那件事,圣上甫一登基就清洗了一遍钦天监。现如今,进钦天监无需擅长卜算,天文历法也不必精通,要求就一个——嘴里只长符合圣上心意的舌头。”
楚赦之明白了,现在的钦天监是一个只属于帝王本人的摆设,摆设不需要真本事,也最好不要有真本事。因为有真本事的人必然会有自己的思想和坚持。有思想的人,是当不好摆设的。
“所以,因为钦天监不擅长推算,当皇上需要的时候,魁星楼就成了‘外置的钦天监’?”怕是很难有人想到,当楚赦之那双温柔和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时,会锐利到能够刺伤人的程度。
楚赦之的嘴角在笑,眼底却全是怒火。哪怕刚才亲口从范阳卢氏的人嘴里听到魁星楼这个名字,他也没有立刻断定卓应臣就是幕后主使,想着或许被人蒙蔽了也说不准,然而解铤的话却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
有些事唯有一派之主方可达成,楚赦之对于魁星楼是否有意与白云观争夺道门魁首并无兴致,但卓应臣一面佯装与世无争,一面主动谄媚皇帝,暗中搅弄风云的行径足以表明他所筹谋之事恐怕远超楚赦之的预想。再往前追溯,血月食乱象,卓应臣是否也牵涉其中?若是如此,那卓应臣不惜舍弃义子和门中大半精锐的目的究竟为何?楚赦之难以揣度他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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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同样对魁星楼心存疑虑的人此时正闭目养神,听着小太监为自己朗读奏疏。
“......平阳王,朕之十八弟,秉乾坤之清淑,萃川岳之精华......禁庭教诲,循礼度以持躬;内殿承欢;笃孝思于绕膝。实超出于同气,久默识于中怀......危笃之期,溘逝而虑伤永诀。昔闻,月赤如赭兮,大将死于野,正合王弟离世,朕痛惜甚矣......”
“直接盖印吧。”皇帝躺在摇椅上,扭头喝了一口送到嘴边的茶:“朕这十八弟的确算是一位大将,死的也是巧,正合了血月食的天象,省去朕许多麻烦。”
肖大监殷勤摇扇:“那魁星楼的事办的也漂亮,如此,陛下也不必再为天象搅扰了。”
“魁星楼,卓应臣。”皇帝轻笑:“应臣,这个名字,起的倒是有趣。”
“天下之人本都是陛下的臣子,只不过有些人心存妄想罢了。”肖大监很上道的接下了皇帝的话:“那这魁星楼......”
“既然有人有心替朕分忧,朕笑纳就是。”皇帝忽然对肖大监袖口的花纹有了意见:“你袖口缝的是云纹?”
肖大监恭谨道:“回陛下,正是。”
“回去换了,这云纹看了十多年,朕也有些腻。”皇帝闭着眼睛,摆手叫他下去:“顺便告诉尚衣局,最近朕都不想看到这个纹样了。”
肖大监含笑退下,他何等了解皇帝,自然知道皇帝忽然对云纹发作的原因不是真的腻了云纹,而是腻了它代指的那个势力在上京的动作。
熟悉的脚步声远去,皇帝再次睁开眼睛,眸中神色意味不明。半晌,皇帝轻笑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都想替朕分忧,好啊,都来吧,朕倒真想知道,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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