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里的男人听了,皆去那王寡妇家中。

原来她家的猫,真会翻跟头。

至于老姜头,也便是那山羊须老头。

他居无定所,常在城里各个戏院外唱曲儿。

因为拉琴拉得悠扬,唱曲儿也实在不错,这便抢了戏院的生意。

戏院的武生,喊着几个把式不错的青壮,在某天傍晚,太阳扒街时候,折了老姜头的琴,还砸了他的摊子。

临走时,武生还踹了老姜头几脚。

也只有几脚,因为老姜头看着太老了,那武生怕闹出人命。

次日,老姜头去了陈远的医馆,算是为数不多的客人之一。

陈远给抓了几副药,但老姜头并没有熬着吃,他只是笑着说。

“嘿嘿,我这堂堂大帝,竟然让人给踹了。”

陈远也笑着说。

“那你不孬,要是我,就死给他们看了。”

“贫嘴,小心我明日在隔壁开个医馆,抢你生意。”

“求之不得。”

陈远懒得给人抓药,懒得给人治病。

没有牌匾,庸医一个。

老姜头有了新的活计。

那便是穿着陈远的白褂子,装起了妙手大夫。

有人求治,他还真能给治。

“呆呆鸟鸟粪三泡,人中黄八碗……吃了这,保管你积食的毛病除去。”

那病患听了,真按这方子治了。

竟然真行!

窜稀窜到腿软,也便治好了积食。

老姜头的名声也传了开。

对,比陈远多扬名了一条街。

再一年,永安复国已经二十三年了。

这天来了个特殊的病患。

他背着口棺材,说里面是他的媳妇儿,被富绅的马踹了一脚,便动也不动得了。

但他知道他媳妇儿没有死,因为他夜夜能梦到。

老姜头打开棺材,便是闻到了一股子尸臭。

“哎……”

老姜头不会治死人,便只能说实话了。

一向瘫在床上的陈远终于出现。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男人,突然笑出了声。

“你,很像一个人。”

那男人问是谁,陈远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棺材里,那散着腐烂味道的女尸。

陈远摇摇头,探手而上。

灰白之色凝聚掌间,很快覆盖那女子。

片刻后,女子揉着眼睛,迷茫爬起。

她环顾一圈,再看到男人。

“相……相公?”

“媳妇儿!媳妇儿你真的好了!”

那男人给陈远磕了足足五个响头,将富绅的赔偿全都放在了地上。

“里头五两金子,太谢谢神医了!”

男人与女人一起离开,还背走了那口棺材。

“太可惜了。”老姜头唏嘘道。

“什么?”

“若是把那棺材留下,还能给你当作床铺。”

“呵呵。”

陈远皮笑肉不笑,回了柜台后,勉强坐镇,只是睡眼依旧惺忪。

“你时间之道已入帝,便是触碰到了规则,逆流活人光阴,便要逆转规则,遭受到的反噬,不小吧?”

陈远撇了撇嘴,

“死了十天的,还能救。”

“那我老姜死了,你可得救啊!”

“不行,你境界太高,就算死一天,救你也会要了我的命。”

老姜头摩挲着下巴,眼里隐隐闪着光。

“这样啊。”

陈远点头,已是沉沉睡去。

夜里星海,晴日又暖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过三十年。

陈远醒来。

身上的反噬便也消退。

医馆里结了蛛网,想来老姜头多日没来坐诊了。

小黑子又不见了踪迹,听说与那王寡妇私奔了。

他锁上了医馆,悄然离开。

沉睡这些年,戴缘将永安整治得极好。

连巡街的捕头,都是有礼貌的。

这一点,陈远很高兴。

没有去找谁,陈远离开了喧闹都城。

再往南去,有个叫“五灵州”的地方。

那里已是一片死地,如今寥寥有人家。

七拐八拐,见一座小院。

陈远推开半掩的小门,向里走进。

这是曾经楚国还在时,和那三个活宝一起生活过的院子。

如今,这里立了三座坟。

坟上杂草密布,还有块墓碑,已被腐朽。

上头字迹点点看不清。

风沙起,似乎迷了陈远的眼。

“不要踩这儿。”

一块牌子上的字儿,还能依稀辨认。

陈远偏偏踩上,那是一个小坑,里头埋着一个盒子。

盒子被虫子吃烂,不用拽锁,便能打开。

里头,正放着三张油亮的纸。

用灵气封存过的,便可不被虫土侵蚀。

“陈哥亲启。”

四个字,很扎眼。

风沙又大,陈远的视线越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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