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道:“草民无异议。”

薛胄翻开厚厚一摞竹简,与身侧的李圆通交头说了几句,一拍檀木抚尺,朗声道:“李靖,刑部李尚书已查明,你在解押流犯赴马邑服刑途中,一直设法帮助流犯,在河津杀死解差阴九、崔十两人;流犯在晋阳作劳役修建行宫时,谎造瘟疫引发晋阳官民恐慌;杀死并州总管府陪戎校尉刘鹰扬及其部下军士裴四。按《开皇律》,谋杀一人以上,斩刑;残忍杀害官吏,杖刑;造谣惑众引起官民恐慌,笞刑;监守自犯,磔刑。数罪并罚,断难活命。你有何话说?”

李靖心头一惊。虽明知这次审判绝无好事,但没料到李圆通的指控如此恶毒。他稍稍平复心绪,回道:“诸位上官,李靖虽不能全文背诵《开皇律》,但主要法条大致记得不差。身为长安县功曹、检校县尉、右卫府法曹行参军,岂敢知法犯法?李尚书所言三罪,纯属空穴来风,并无实据,恕草民不能领罪。”

李圆通睁圆双眼,怒道:“李靖,你小子切莫张狂!刑部、大理寺办的大案多了去了,前尚书右仆射苏威、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检校吏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等,哪个不是不可一世的高官?到了这里三堂会审,还不乖乖的招了?你小子一个芝麻小吏,以前仗着韩擒虎有功于国,圣上赦免你,今日你就是说破天,也要给你定罪!”

李靖道:“李尚书作为堂堂刑部尚书、大将军,莫要一口一个‘小子’,有失风度。你刚才说的这些大员与我无关,也别拿尸骨未寒的舅父说事。我朝新定律法,为数千年来最公允之王法,任何人不得践踏。案还未审,你就以刑部尚书权势要给草民定罪,那还用三法司会审作甚?不如在押送途中把我一刀杀了痛快。”

李圆通气得胡子炸开:“你……你小子反了反了。老子……本尚书若不是为了公正审理,你这种毛孩能活到现在?”

李靖心想,反正都成这个样子,又无人说情助辩,干脆豁出去了:“李尚书口中不干净,老子小子一堆,下面是不是连下作脏言都要骂出口?这哪里像朝廷公堂,完全是暴发户在家训斥奴才,成何体统?”

李圆通气得直翻白眼,薛胄、赵绰、李谔三人面面相觑,房彦谦莞尔一笑,两名录事紧咬牙关没敢笑出声来。李圆通是杨坚家奴出身,打仗办事有些点子,人也不笨,但从小没读过几天书,后来虽请儒者教导识文断字,但有一股子匪气。众僚虽不敢开罪于他,不过要从内心尊重他实在困难。听了李靖反诘,心中都有种残酷的快意,只是不宜表露而已。

薛胄老于世故,知道斗嘴斗下去,李圆通失态难免,于是赶紧拍木救场:“李靖,既是按律审理,你尽可当堂抗辩,不必说那些无关之辞。”李圆通原本就要发作,但当听到“无关之辞”时,心中一凛,活生生将怒气压回胸腔。杨坚多次告诫他,正因出身家奴,宜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事事都要皇帝出面保全,就不宜出来做官。

古时称三公为“三槐”,九卿为“棘卿”。《周礼》云:“三槐九棘。槐者,怀也,上佐天子,怀来四夷;棘者,言其赤心以奉其君。皆三公九卿之任也。”隋初大理寺地位升高,故独称大理寺卿为“棘卿”。薛胄官声,朝野皆闻,故多尊其为“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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