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兼济天下。”

两人四目相对,竟都一笑,身边人疑惑不解,却无人插话。

县令:“人无贪恋必有馈赠,满心期待必有所失,望可望之事,待可待之人,言所言之言,且听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多言非好事,人之命有定数,岂能逆天行之?只怕是以下辈子运势来偿还,后悔莫迭。

县令旋即大手一挥,他看见一个考场失意的书生,自己曾为其改写命运,叫他卧床时头朝西北或西南,用淡黄色或米黄色床上用品,代表权利和金,有助于提升官运,两年后他果然入仕,官场得利,但因为徇私舞弊官行私曲,被人皇满门抄斩。

他看见曾吃不饱饭祈祷的乞丐张氏,他五行缺金,自己便按照星象所解,使其财运畅通,后此人沉迷于赌道,富不俭用。

曾有先贤寇准作《六悔铭》,曰:

官行私曲,失时悔;

富不俭用,贫时悔;

艺不少学,过时悔;

见事不学,用时悔;

醉发狂言,醒时悔;

安不将息,病时悔。

原来他曾为其改运改命的人,到头来无一不在后悔,县令神通手段,让其看见那些人最后结局,他仿佛为一个笑话。

他:“县令是说小子过于贪心了?”

他第一次算命时,就知万道公允,有得有失,无非是借运所用,但他道行太浅,只能借这人的后世之运,为其改运前他曾说过利害,可人们一意孤行,从不想身后事,而气运已尽,不曾有来世,后半辈子也就倒霉了。

县令道:“你既无出世的能耐,又无入世的精明,你周转于万事表面,笨拙生疏,你以为一善染心,万劫不朽,实际连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低头沉思,人常说境随心转,向上兼容,向下包容,若允许一切所言行发生,即所谓的道心。

县令说的对,他倒也没做错什么,他遇事不争,县令点到为止。

他道:“那如何解?”

县令说:“你缺少的从不是学问,而是世事,你连你自己的位置如何摆正尚且不知,如何达济天下?”

他有所明悟,不忍祸事牵连县令女儿,他无所谓成为娘亲嘴里的不孝子,却依旧一日三餐侍奉左右,县令老死,曾经风华正茂的女儿也弯腰驼背做了奶奶,只道世事无常。

一晃眼,待自己六十一岁那年,娘亲寿元将至,将其埋葬后,开始游历,向往父亲所说的黄河之游。

在北域,河指黄河,黄河之水为黄色,洛河也叫清河,河水清亮。

那年,行至某处时,二河交汇,一清一浊,一阴一阳,形成一个无比壮观具有明显色差漩涡,如同太极,传说这河图洛书出现的地方,为华夏文明一切之根脉。

他看见一个骑着黑牛的老人,无视河流激荡,逆流其上,终于到了河的对岸。

一个驼背老者,一个童颜鹤发老人,他在对岸,他在此岸,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你可愿成为我的二弟子?”,老人家问。

“可我都白发苍苍记忆衰退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下地狱。”,他说。

“躲命数之劫,避凡尘轮回,不在人世,又怎会地狱?”,老人回答。

“您能教我什么?”,他又问。

“卜筮之道,源自易理,配合天地人三道之气,推演人事物生死旺衰。”,老人继续回答。

“《易经》全文我都能背下来。”,他说道。

“不知其意,倒背如流又待怎样?”

老人吹起了笛子,其音悠扬动听,如山谷回声。

“我想为北域苍生寻求一解脱之法,不借后世之运,开宗立派,但有关其奇门遁甲一术半知半解,你若能教我,那我便跟你。”,他认真道。

“你有为苍生作福之心,却无为苍生作福之德,只能教你阴阳风水之极道。”,老人微笑道。

他一阵沉默。

“我们还会再见的。”

老人家骑着青牛而去,那个方向好生熟悉,不觉已湿了眼眶,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心仍是温热的。

前半生不知归路,后半生不知去路,他悲哀自己一生。

“涿鹿县。”,他轻语。

那是他的家,是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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