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羽,去泡一壶新茶,水要松上露。”一尺雪一边招呼着任无凭坐下,一边吩咐丝羽。

“知道。”丝羽笑着答应一声,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任无凭对一尺雪道:“已经办妥。”

一尺雪仍然是一副温婉闲适的样子拨弄着手串,随口问道:“温岩对你的感觉应该还不错吧。”

“温三公子对我十分客气。”

“你是谢家捧出来的人,不管是谁,只要对你有一丝不尊重或者别的心思,就是打谢家的脸。”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任无凭:“明白吗?”

任无凭对上一尺雪的视线又立刻垂下:“明白。”

任无凭的脸上明摆着写着“紧张”两个字,一尺雪嘴角含笑,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就这样盯着任无凭。过了好一会儿,一尺雪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便收回了视线。自然她也不知道,任无凭的背上已经被她盯出了汗,在她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任无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告......”

“今年的松上露是岩之差人专程从云南送来的,尝尝吧。”任无凭想要告退的话生生被截断在空气里,一尺雪话音刚落,丝羽便已经推门而入。

“姑娘,任姑娘,请用茶。”丝羽笑呵呵的把茶盘放下,刚准备倒茶,一尺雪便已经拿起茶杯亲自斟了一杯,轻轻放在任无凭面前:“我记得你喜欢雨前龙井,对吧?”

任无凭抬头,正对上一尺雪笑盈盈的眼眸,只得勉强却又得体的笑了一笑:“难为你记得。”

丝羽看着姑娘和任姑娘,两个人分明都笑着,姑娘的笑跟往常一样温柔,任姑娘安静的喝着茶,跟平日见到的也没什么不同。可是丝羽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两个人都怪怪的,就连空气也是怪怪的。

丝羽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感觉从何而来,便只在心里自己郁闷,难得的没有开口聒噪。

与此同时,揽芳苑内另一个房间,气氛也并不友好。

温岩关上门转过身,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悠哉的品着茶。黑冠束发,一袭墨绿长袍,袖口白龙盘踞,衣服下摆白色祥云环绕,身材微丰,却并不臃肿,人虽已近中年,却不难看出平日保养得很好。

温岩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温岩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邬老板的亲自接待,实在惶恐。”

中年人面带笑容,暗暗打量眼前这位素衣公子。

下盘不稳,应是不谙武事,谦逊有礼,眼神中却是透着桀骜不驯,别说相比温家另一位公子,就算是在几大家族的后辈之中,这位三公子也丝毫不逊色。况且,只看一眼便认出自己的身份,光这份眼力,那位温崇二公子就做不到。

邬文庭暗地打量,并未起身,只是客气了一句:“三公子言重。”

温岩并未因邬文庭的失礼而有丝毫不悦,至少表面上,他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对着邬文庭再拜道:“温岩多谢邬老板搭救扶持,有朝一日温岩若掌门温家,邬老板有用得上温岩的地方,温岩必定鞠躬尽瘁。”

邬文庭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对着一旁侍立的随从冷道:“隔夜的水也敢拿来糊弄,你去问问柳无心,揽芳苑的规矩几时变得这样散漫了!”

褐衣小童哆嗦了一下,立刻收了茶具,快步下去了。

温岩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嘴角含笑,没有丝毫晃动。又过了片刻,邬文庭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脸上堆着笑,半起身虚扶一下:“三公子客气,请坐。下人不懂事,三公子见笑了!”

温岩心知这是半月坊的下马威,自然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半侧身斜着在椅子上坐了。

邬文庭心下暗赞。褐衣小童上了新茶,小步退了下去。

温岩率先开口:“想必邬老板找温岩前来,不是为品茶吧。”

“三公子快人快语,邬某也不兜圈子。这次品香会是三公子第一次出席,虽然看上去是同令兄一同代表温家,但想必三公子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温岩当然明白。品香会是三年一度的盛会,不只各大世家,江湖中多少名门组织都会出席,要想掌温家的权,靠的不仅是手段,更要赢得江湖上名门和世家的认可。比起温崇,他在世家名门中没有半点人脉,这确实是最大的困难,也是他需要半月坊帮助的原因。

邬文庭见温岩不语,又道:“三公子是庶子出身,在世家大族中也没有半点人脉,敢问三公子,凭什么与令兄争锋?”

“温岩自负有才,不甘于出身所限而想成就一番事业。当日温岩本应被砍去双手,是邬老板手下留情,暗助温岩,才使温岩有出头之时。此次品香会是难得的良机,温岩意欲借此机会一举夺下温家掌权的位置,只是温岩人微言轻,恐世家子弟不买账,因此拜求半月坊助温岩一臂之力。他日温家有任何可以效劳,温岩义不容辞!”

邬文庭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三公子凭什么以为我半月坊会出手相助?”

温岩抬头一笑:“若半月坊无意,今日也不会找温岩前来了吧。”

邬文庭对上温岩的视线,看见他毫不掩饰的自负与毫不虚伪的野心,开始明白为什么卢易君选择了他。二人会心一笑,以茶相敬,就此达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一时空气安静,只听得窗外雨打飞檐,像是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的风雨。

城外

叶宸撑着伞走在远离官道的小路上。

看来揽芳苑的那个品香会确实是很重大的盛事,不少江湖人士和大户人家都往洛阳赶,官道上马来车往络绎不绝。

所以叶宸特地选了小路走,避免官道的拥挤。不过这小路的确不好走,本都是未经修缮的土路,一下雨,全变成了泥浆。叶宸倒不在意污了鞋裙,反正今日在城中已经被自己弄脏了,只是这踩着泥泞的感觉软乎乎的,让人心里有些膈应。

前面不远处小路两旁便是树林,叶宸贴着路边行走,打算从树林穿过。

靠近树林边缘,隐隐从树林深处传来刀剑相拼之声。叶宸本不打算过去,但听见雨点穿林打叶之声中,刀剑相拼之声越发凌厉急促,便停下脚步,细细听林中传来的声音。

突然,刀剑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几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极速离开了。叶宸犹豫了一瞬,向着方才混战之处走去。

城外的雨势不小,新雨中的树林散发出清新的凉意,空气中飘荡着泥土和枯叶的芬芳。越往树林深处走,这种凉意和清新便越发明显,只是此刻,还传来一丝丝血腥气。

叶宸加快了脚步。片刻,便看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几个人。

三个身穿紧身黑衣,黑巾蒙面,落在手边的刀锋染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趴在地上,手中依然紧紧握着刀没有撒手,身上披着白色的披风,说是白色,其实已经被血污和泥污弄得几乎看不出原色,而叶宸之所以认出,是因为那是她的披风。

叶宸快步跑过去,放下手中的伞,将红衣女子抱在怀中,擦去她脸上的污水,果不其然,正是前日在揽芳苑前被赶出门的女子,洛红玉。

手搭上怀中女子颈侧,幸好,还活着。

不及多想,叶宸抱起洛红玉,带洛红玉回到安身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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