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其实到此情景,王安石就不应该固执地评说朱鹿卿的文章了,但是后世称他为拗相公,总不是没有道理,站在为学生指明方向的角度,即使胡先生在,他也一定要坚持己见:“鹿卿这文章写的很好,本官很喜欢!这篇雄文要是论美感,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论内容的含量,考虑到了国家养马的方方面面,不夸张的说,本官几个月来上的奏疏,洋洋洒洒几万字,也没有包含这么多的信息。从表达观点的角度来说,是实用的。大家考科举,要写成规矩的文章,但是以后做官做事,还是希望有务实之心,不能总想着以文笔度量文章——论文章,我也是有资格的,当年也是高中的进士,但对当今变革之势,我也有心劝导你们。”他说完,沉思少许,面色凝重,叹气转向胡教授:“胡先生的考父,当年提了学而致用的观点,我深以为然,希望大家也能以此为训——大宋河山,百年无事,至于当下,真需要能做事情的人上前啊!”
他讲到这里,又怜爱地看了一遍这篇文章,吩咐属下将其抄录后分发给众位学子学习。
“鹿卿,明日早上,来我府上,你颇有见识,我想与你谈谈。”王安石临走时说了这句话。
自己被王安石召见?
常思勉是想到这篇文章被王安石抬爱的可能的,毕竟他是一个务实的人,而现代化的模型文章相比古代的散文体应用文,无论是信息的容量还是对事物分析的逻辑,都是降维打击。
但是现在还没有进京主导变法的王安石,邀请自己过府,难道自己真的会有幸参与到历史的发展中去,成为蓬勃历史的推动者?
这次穿越,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历史的选择?
可缓过神来,他要面对的却是——
“大家散了吧,朱鹿卿,你跟我过来。”原来是胡教授,他背着手,走出了教室,示意自己跟上。
完了,要挨批。
果然,胡教授非常叹惋道:“鹿卿,你平日自己娟秀,文章也做的很秀美,今天怎么写成了这个样子——大白话,字也歪七扭八——而且写的结构完全不是平日的风格!”
“教授,我——”
“你是不是听说了王安石这个人的作风,因此想要表现自己的另类,迎合他的兴趣,所以干出这样的事?”他凝重道。
从他的面色中,常思勉甚至能看出一点鄙夷的神色——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他已经能感受到,这位教授是一个有原则、有风范的学者,虽然保持着时代的局限性,希望把学生培养成读圣贤书作圣贤文章的“掉书袋子”,但仍然希望学生品行端正,坚持自己的操守。
“教授——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自己。”
“嗯?”
常思勉吞吞吐吐的。面对王安石,他毫不慌乱,但是面对同样陌生还不是那么有名的胡志康,他却有一丝犹豫——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位先生对朱鹿卿有一种父辈的关爱,他不忍心在这位忠厚长者面前耍心眼。
常思勉不知该怎么说,干脆行礼作揖:“教授——不管您信不信,学生,经历了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它改变了学生,恐怕未来您看到的学生,无论志趣、行为还是个性,都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但是学生一直尊重您,在合适的时候,也会跟您说清楚——这是真的,绝不打诳语。”
他说的磕磕绊绊,然而还是坚定地看向了教授——这位凝重审视自己的先生,最后露出了慈善平和的微笑,他轻拍学生的肩膀,表现了理解:“哈哈,你倒是成丘尼了,还打诳语。”
这句玩笑化解了常思勉的紧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教授点点头,斟酌道:“你说的,我不太懂,但相信——我也期待有一天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鹿卿,你或许经历了天大的变化,志趣、行为、个性,但是,不包括你的初心与操守吧。”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仿佛直穿向朱鹿卿的魂魄。
“做文章的操守吗?”
“不,是做人的。文章嘛,大不了是狗趴的字,话本的句子,可做人,是忠孝仁义,是端端正正——你没变吧?”他带着期待,甚至还有一丝犹豫。
常思勉想到,这个被老师一手带大的学生,一定有这些美好的品质。
他想到,自己的前世,也曾经为世间的真善美动容,也曾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过光明。
于是,他坦荡的、直接的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胡教授释然微笑,彻底地平和与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起,常思勉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寻死觅活的研究生常思勉,变成了大宋的读书人,朱鹿卿。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