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乐在广场一角奏响,灵堂则搭在一旁租借的屋子里。
大广场两边排着商贩,有的摆着地摊,有的推着小车;中间搭着红棚子,工作人员向过路的人售卖彩票,棚子的顶上写着最高奖金“一百万”,棚子下的红凳子上就坐着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彩票刮开,然后一脸扫兴地离开。
热情响亮的音乐在棚子旁鼓动着,女主持响亮的声音也从音响中透出,吸引着那些望见头顶悬着“一百万”的行人。他们在专心刮奖时,或许能听到从广场深处传来的一阵丧乐,微弱的混在这热烈又急切的幻想中。
如果行人是从主街走到广场,他们便无法一眼望见为举办丧事搭建的木台子。从这里望过去,会被一条大约四人宽的过道阻隔,过道顶建着房子,房子连着两边,环抱着大半个广场,或者说把广场分成了并不均匀的两块。举办丧事的一块如果被称为“陆地”,靠近主街的一块就是“海洋”。当一个个子稍高的男人走进过道时,他只要伸直手臂便能碰到这里潮湿的粗糙石壁。即使是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这里也透不进一点光,像被塞进了一块漆黑的煤炭。走进这里的人能感觉到它比外面要凉快得多,一些穿着破烂的人就时常靠在这里睡觉,偶尔会有人来驱赶,但那种时候总是不多。渐渐的,这里连同那小一块的广场空地,在当地人心中也就从广场中割了出去,用来行使既非商场也非集市的权利。
何立头顶着白巾,守在灵堂前,他的目光在母亲的牌位与他右手边跪倒的男人间来回切换着——简城也带来了白巾,跪倒在灵堂前,从侧面望去能看见他脸上留下的一块块疤痕。今天是出殡的日子,简城得知这个消息也是起了个大早赶来。何立刚看着他时便瞪大了眼睛,捏紧拳头往他边上靠,何立的妻子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角,摆了摆头,示意他算了。这位不受邀请的客人把简城清也带来了,简城清跪在他的右手边,他的头低得很低,眼睛里或许只剩下昏暗的石板地,在一阵阵吹响的丧乐中,仿佛比那拿着话筒表演哭泣的随演人员更为悲痛。何立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的动作。
何立的母亲躺在棺材里,他的妻子不久前为母亲洗净,换上了一身寿衣。往前几天,何立和妻子轮换着为母亲守夜,他们家里没有多的人能担起这份责任。何立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他们常年住在山里,听闻何立母亲去世的消息,便连忙赶了过来、在这里临时住上几天,帮忙收拾些碗筷;妻子的父母离这儿则太远,在火车上颠簸了几天,赶在出殡这天到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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