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问。

京州,玄首城。

玄首城八百里风光,龙盘虎踞于京州腹地。北接射鹿幽燕,南抵洛逸五陵,东有齐州平原,西达雍州黄土。九州通衢,四部扼要,万邦来朝。怀天下水土风光而自成一派,格调非凡,虽比不上具有龙兴之地底蕴的西京城,但仍是中原王朝无出其右的第一大城。

气势恢宏的皇城如同方正棋盘扣于玄首城正中。稳稳压在昔年定都之时,由百名风水堪舆名士观望测算而来的,凝聚了天下气运的中轴线上。紫金琉璃珠光玉气的殿院沿中轴线严丝合缝地一字排开,庄严肃穆。

其中皇城则分为大内、外城,这相互嵌套的两部分。外城聚集了历届老臣在科举场上为圣上闱猎来的天下士子文才,三省、六部、炼气司、监天司等机处分列其间。

新春既过,朱色的装潢与烟花爆竹的味道在玄首城逐渐褪却。春光乍泄,快雪时晴,何况是坐拥群山环绕,不受北地寒潮侵亵,独享洛逸和暖余温的京城呢。

于监天司那处形制暗合天文气象的重重殿宇之中,有二人着从二品官服披锦衾,大殿中生有暖炉数鼎,却温暖不了多少,二人端坐太师椅,各自无言。

金吾卫一袭锦衣狼背蜂腰,从殿外寒风中踏入,向代表着权倾朝野的势力的二位高官躬身示意,随即驱过一受缚住的文弱书生,捉鸡也似的提将进来。

“监天司张监副,炼气司刘监副,二位大人。属下已将此犯带到,听凭二位处置。”

“金吾卫办事,果然滴水不露。你可以退下了。”

金吾卫退下。

二人座下,狼狈书生青紫肿胀的脸上愤恨难藏,想必是消受过不少牢狱之灾。他神色狰狞着气喘吁吁,大团的哈气从口中呼出。

监天司的张监副率先打破缄默,陈声道:“罪人陆久羁,你顶风作案,潜逃许久。现如今落在我们手中,还要作何挣扎?”

书生陆久羁肆意回道:“想要关上我陆家的嘴,何必此番大费周章。你们这群沆瀣一气的狗官。若是不愿便宜了我,便不由你们要杀要剐,我一头抢死在地上也来得爽利!”

炼气司刘监副锐了锐语气,神情阴鸷,教训道:“放肆!不用我们说,你也明白欲加汝罪,何患无辞的道理。自以为可以鸡黍南山置身世外,你苦心躲藏安置的一家老小,早已经被我们全须全尾地找到并接来玄首城了。你自己不愿乖乖配合,她们可还想活着咧。重修武评之事…”

陆久羁破口大骂道:“我呸,一介狗官!妄言什么重修武评,不过是要将染尽铜臭的脏手再向下伸上几寸!倒行逆施,竭泽而渔,不怕有天墙倒众人推?!除了拿身家亲眷来威胁我,你们可还有别的手段!?”

张监副双手青筋暴起,攥拳捶在扶椅上,抬高声音压迫道:“排布你这一介书生,最简单的手段就已经足够了!”

陆久羁冷笑道:“杀,都杀了!我陆久羁,欺师灭祖自断香火,如今沦落至这步田地,都是罪有应得!我这脖梗再硬上些许,砍秃你们一口铡刀都是老子赚了!”

书生怒极反悲,最后只剩哽咽。

张监副大怒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把他拖出去,连同全家,处以极刑!莫脏了我这为圣上监天象望地气的风水宝殿。”

陆久羁听罢,一口黏痰呲在了监天司古朴名贵的漆黑石砖上,在他又想一口唾沫飞到张监副的脸上之前。金吾卫已经一腿鞭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走狗,鹰犬,奸臣!朝廷有你们安坐一天,那蠢皇帝老儿就早下来一天见我!”

随着血气书生的厮吼声愈来愈远,刘监副扭头望向张监副,张监副口吐一息浊气,赔笑道:“只说他宁死不从,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必监正大人也怪罪我等不得。至于正事,玄首城这么大,要找一个姓陆的穷书生,还不是信手拈来。管他是不是陆小楼的子嗣,新修武评势在必行,会是稳定如今混乱局面的上乘一棋。”

刘监副亦笑道:“这是自然,就怕新修下来的武评有失偏颇,可出现疏漏也是在所难免。如今看来,昔年小楼夜雨评那般的天人之作,竟再无重现的可能了。”

张监副听到这,畅快道:“无妨,自古以来,教化愚民之事就是如此。官家所修之武评,他们不认也得认!”

殿司之外,倒春寒,风飙西北,又吹一阵,檐下滴水复冻成锥。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