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是要走,苏隐也不含糊,轻击桌面,屏风后闪出一个大汉,浑身恶臭,死死地挡在门前。

张宜华躲得八丈远,一面呵斥苏隐,一面挥袖驱赶气味。

“夫人不坐,此人不走”,苏隐提醒道。

张宜华没了辙,只好端坐在案前。掩着口鼻,皱着眉头,“要我做什么?快说。”

“苏某,谢过夫人。夫人只需要去东巷买胭脂,然后以假货之名责令梅小七关了铺子便好”,苏隐挤出一个微笑。

张宜华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至于淮南秘事——”,苏隐示意她屏退侍女。

“尽是些腌臜龌龊之事!本夫人不想听!”,张宜华怒了。

苏隐眼眸黯淡,沉吟道,“确实是龌龊事,淮南张氏煮海为盐,藏兵于山,企图谋——”

“住嘴!退下去!”,张宜华呵斥侍女退下。她姣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侍女退下后,她身体前倾,质问道,“你胆敢诋毁世家?”

“有书信为证”,苏隐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案上,“暗纹花印,张字居首,可是府上之物?”

张宜华仔细地念着,每个字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却很陌生。信纸微香,字迹熟悉,还有张家族印在上。怎么会呢,族人怎么会走私盐,藏兵山呢?

“夫人不妨写封家书问一问,其中万一有什么误会呢?”,苏隐建议道。

张宜华从神思中惊醒,她定了定心,“你刚刚说,你姓苏?”

“正是,蜀郡苏商”,苏隐一字一句地说。

张宜华点点头,她记得王邺有个妾也是姓苏,不过因为些什么事忽然消失。“你可有个亲人在王家做侍妾?”

“并无,同姓之人甚多,夫人恐怕记错了”,苏隐答道。

“原是如此。你放心,你既将信交给我了,那梅小七的铺子我也一定会去的,但信上之事…”

“苏某没见过什么信——”,苏隐说道。

“很好——”,张宜华将信收到袖子,带着一众侍者回了府中。

夜间,无月。

苏隐坐在栏杆旁看信,一只羽箭插在门上。

梅小七是仅凭三年就在建康城站稳了脚跟,一介商旅大办诗会,朝中勋贵,关中世家,哪个不来捧场。苏隐要分了他的盐权就得有世家坐镇,与张密谈,无疑是一步好棋。

至于谢家的水运之权,那谢奕还未曾放手。

六品堂在淮南布阵许久,对于世家印章宣纸之事了如指掌,虽是伪造,但十分精巧。好在张宜华离乡多年,不曾认出。要想张家坐实罪名,不在此信上,而在回信上。

苏隐早已派人拦截张宜华的家书,书信上有她想要的一切。

所谓排兵布阵,还差一棋。

“西山秋猎是何时?”,苏隐问。

“明日”,许巽答。

“谢免可去?”,苏隐问。

“热闹之事,他自然喜好,只不过因调戏宫女被禁了足,怕是去不了”,许巽答。

“不行,他得去”,苏隐踌躇片刻,落子棋盘。

“好”,许巽跟着落子。

“吏部来了一个新人,年轻气盛,将陛下逼问得下不来台”,许巽调侃道。

“张宜华的族人,张灼的堂兄——张趣”,苏隐专注于棋盘。

“你怎么知道?看来六品堂的实力不容小觑”,许巽惊叹道。

“不是六品堂,金阿彩与我说的,她说张趣与陆琅长得很像”,苏隐抬眼说。

许巽摇头轻笑,举棋不定。

“王敦走前给他留了个门客,名叫化燕,皇陵纵火就是出自他手”,苏隐放下棋子,言语间略带担忧。

“知道了”,许巽手指微颤,棋子也跟着颤抖。

“西山,他去吗?”,苏隐问。

“先皇令,此生他无法离开建康城”,许巽感叹道,这是先皇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拘子为质。

“知道了”,苏隐声音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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