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免冷哼一声,说这是山野蛮人所为,何况他猎蛇为己,故而不该算数。
刁赫冷哼一声,眼眸在夜中很清亮。金阿彩瞪了谢免一眼,见司马绍无所作为,也连带着瞪了一眼他。
最终,谢免以鸟雀之数胜出。
夜宴之后,各人醉酒而归。许巽没有喝醉,他漫步在月光下,山野寂静,月光也衬得清幽空明。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幻想着妻子就在身侧。顾雁宁的身姿浮现在眼前,粉裙长裾,云鬓点翠,眉如新月,目光盈盈。她站在曲池边上,风吹拂着她的鬓发…
许巽望着曲池,他不敢眨眼,生怕她瞬间就消失了。不对,她在朝自己走来,曳动的衣裙绕过水榭,翩翩而至。
“你看我做什么?”,女子抬眼问。
许巽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她就消失了,梦也就醒了。他直愣愣地盯着女子的脸。
女子伸手触碰他的脸颊,纤手覆盖上去,望着他的眼睛,“公子,你认错人了。”
许巽感受到了她手掌的温度,热的,这是梦吗?他伸手覆盖上去,软的,这是人的手,这不是梦!
许巽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哭了,按着脸颊的手无声而泣,他不敢松手,怕眼前的人消失了。
女子错愕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怜惜,轻声说,“你别哭了”,见他依旧泣而不语,女子掏出绢帕给他擦眼泪。
二人离得很近,许巽感受到了她的鼻息。她是真实存在的人,不是做梦!许巽站在那任她擦拭,把全部目光聚集在她的脸上,她和雁宁长得一模一样——
待她擦完后,许巽才舍得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深深作揖。然后,握拳离开。
月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地上的影子在颤抖。许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中,一言不发地躺在床榻上。
她不是雁宁,她们只是长得很像罢了。许巽在心里念了一百遍这句话,望着青花帐顶,不停地念着,直到灯灭人静。
……
同一个夜晚,谢免喝得尽兴,玩得开心,见人都散了,他也被小厮扶着出来,回房的途中他忽然尿急,一把推开小厮要去如厕。小厮见他已醉,不敢放任他自己走,只好跟在身后服侍。
谢免找不到茅厕,心生恼意,见四下里无人,索性解开腰带撒尿,事罢,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见他不系腰带就走,身后的小厮赶紧捡起腰带,低声道,“小侯爷,穿上吧?”
谢免只觉得两股生风,十分爽快,不愿意穿上。
“啊——疯子!”,一声尖叫传来。谢免浑身一激灵,他酒醒一半,见自己裤子堆到了脚踝,赶紧提裤子,呵斥小厮拿腰带。
金阿彩转过身来,讥讽道,“原来谢小侯爷喜凉,在陛下行宫里都不穿裤子,好哇,这件事如果传至建康,那谢侯爷…”
“你闭嘴!死丫头,你若敢说出去一个字,小爷我让你在建康城生不如死!”,谢免威胁道。
“你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你谢家有多大的能耐了!”,金阿彩抱臂道。
“你——你这个贱人!怪不得陛下瞧不上你,若是我——”,谢免摇摇头,“哦小爷知道了,你是故意在这等我的,爬不上龙床就在这勾引我?!”
听了污言秽语,金阿彩红了眼睛,小脸一阵白一阵红,她解下腰间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了谢免的脚下。
见他躲得迅速,金阿彩恼火不已,“啪——”,又一声霹雳,谢免脖颈处出现一条血痕,连着下颚,似一条血蜈蚣。
谢免捂着脖子,两眼冒火,一把抓住了金阿彩的鞭子。一个发疯似的扯鞭子,一个咬牙拉鞭子,二人僵持在那。小厮见事不妙,赶紧去喊人了,毕竟这两个人谁都不能得罪,即便是帮自家主子,回去也会牵连受罚。
半刻不到,一个男子出现在小厮身后。他劝说二人放下鞭子,化干戈为玉帛。
“滚!”,二人异口同声。
张趣站在中间不知所措,他先劝谢免宽容大度,不与女子相较。这句话引来了金阿彩的不满,心中对张趣的好感立马消失,白长了一张相像的脸,风度、见识、谋略,没有一样像陆琅的!
张趣见谢免固执,他又游说金阿彩,劝慰她以大局为重,不要得罪谢家,更不要给她远在淮东的兄长添乱。
“你最好不要说话,否则这鞭子就不是打在狗贼身上了!”,金阿彩怒斥道。
张趣见劝说不下,示意小厮再去搬救兵。半个时辰后,等小厮将救兵搬来的时候,二人已扭打一团,还有一个人在中间拦住。金阿彩的手上勒出了淤狠,谢免脸上添了指甲印,张趣在中间腹背受敌,头发散乱,胳膊也有掐痕。
“放肆!陛下面前,还不跪下!”,内侍喊道。
司马绍望着眼前这乱作一团的景象,他感到不可思议。世家大族,皇亲国戚,朝中官僚,他们竟采用了最朴实无华的斗争方式——撕打。
三人松了手,整齐地跪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三人跟着内侍,又跪到了内殿中。
三人各有各的说辞,司马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无非是除了张趣,其余二人都罚了一遍。最后,司马绍让金阿彩留下,其余人回房反省。
金阿彩头发散乱,气鼓鼓地跪在地上,见人都走了,她索性坐在地上。闷坐了一会儿,想到了去世的父亲,远在淮东的兄长,还有无踪迹的弟弟,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司马绍慌了,问,“你哭什么?孤又没有真正罚你。”
金阿彩不理会,依旧是哭个不停。
司马绍走下去,半蹲在她身边,“你小声些,传出去,别人会以为孤是暴君。”
金阿彩噗嗤笑了,她含泪看向他,“我想回家。”
司马绍想了一会儿,“回淮东?”
金阿彩点头。
司马绍又问,“阿彩,什么能留住你?”
金阿彩想了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司马绍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扶她起来,温和地说,“好,等秋猎后,孤让你回去。”
金阿彩闻声看向他,年轻的脸上有无奈,也有释然。他的笑,很坦然。
“我…会常来看望你的”,金阿彩不禁说道。她松开了手,残留与手臂的余温渐渐消散。
“好,我会一直等你”,司马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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