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连吃了几杯,也有些醉意,听张启一喝,有些省了,暗忖:她虽是感戴之意,只是似这般吃,片时便要醉了,不若寻些冷水洗一洗面,定一定心神,不要出丑。忖罢立起道:“你兄弟自与主簿吃酒,我只去登东,少刻便来。”金娘忙道:“东所前有些杂物,甚是不便,若是绊翻了,甚为不美。都头且宽坐,容奴家去收一收。”李云只得坐了。金娘去不多时,踅来道:“都头自便。”李云便向金娘来处行去,待转过屋舍,却见井旁立著一条杆,上晾著几件女子内衫、抹胸。李云见了,知是金娘的,便心旌摇荡,不能自持,看了许久,硬了心肠走去,复踅转又看。看了一时,恐吃人撞破,走去井旁,见有半桶水,掬水洗了面,也不去登东,走回席前坐了。金娘见李云神色,便知情由,心中冷笑,越发施展手段,李云、张启俱吃得大醉。

金娘见李云、张启醉了,叫仝武牵了马,送张启归家,与仝飞两个扶了李云入了房中,仝飞只道金娘要留李云再家中宿一夜,明日同去焚化那供词。却见金娘卸去钗环,骂道:“虽是个雄伟汉,碧眼红发,如鬼一般,倒屈了老娘。”仝飞见金娘卸去钗环,叫道:“你待要如何?”金娘道:“将这厮剥去衣袄,我自有处。”仝飞怒道:“你也要知个羞耻。”金娘冷笑道:“若不是手足,谁来管你?却这般作态。”仝飞道:“他明日焚化了那供词,便无后患,你如今要剥他衣袄,所为何来?”金娘乜眼道:“焚了供词便无把柄,正好摆弄他。”仝飞惊道:“怎生摆弄他?”金娘道:“趁他大醉,取了他贴身之物,这厮明日醒来,只道是与我同寝。只怕飞也似归家去焚化供词,再遣人来说亲。待他焚化了供词,便拒了那媒人,只说强淫妇女,扬言去告,他必来说合,也叫他写了供词,但有不听我言,这一纸供词便能褫夺了他都头,让他纹面刺配。”仝飞道:“若传扬出去,岂不羞耻?”金娘笑道:“都头在握,谁敢饶舌?怕不捉在牢中,摆弄他死。”仝飞瞠目道:“恁得心毒。”金娘道:“倒说我心毒,你剪径杀人,却不心毒么?”仝飞道:“何不与他好好作对夫妻。”金娘道:“这厮先折辱了你两个,又生得碧眼红发,我怎能嫁他?”仝飞叹道:“我两个已是做了强人,只你未嫁,怎好与他同宿?万不可辱了我家门楣。”金娘道:“我却不理会甚门楣,只为出这腌臜气,你只休来管我。”仝飞喝一声:“此事断不可为。”金娘道:“你倒来喝我,你两个若是有些手段,何必我来摆布他。如今他是个醉鱼,此时不捉在网中,便是焚化了供词,你二人依旧作两条野犬。”仝飞大怒,提起一个杌子道:“贱人,休要讨打。”金娘见仝飞真个发作,有些胆怯,口里道:“不要说这些个断头话,既不许摆布他,我便自去。你不听我言,只不要后悔。”道罢摔门去了。

李云直睡到日上三竿,醒转来去看窗外,知是仝家,吃惊不小,忙结束了走出房来。仝武见了,插手道:“李爷起了,待小人烧些汤来净面。”李云道:“只兄弟相称,也无须烧汤,我自去了。”仝武道:“小人不敢僭呼,只唤作都头罢了。”李云任由他去,口道:“待过了午牌,便来寻我。”道罢只一举手,走到马前,翻身跨鞍,仝飞听了,也走来相送,只不见金娘,李云怅然去了。

却说李云回衙点卯,今日无甚事,便骑马归家,吃些饭食,快午牌时,张启来访李云,两个坐著说些闲话,正说时,有人打门,却是仝武,李云取了供词道:“不必焚化,只与你取去,日后行些善举,切不可再犯。”仝武纳头拜了几拜,要邀李云、张启吃酒,李云、张启酒意未消,俱是坚辞,仝武无奈,拜谢去了,张启见事协,也自辞去了。

李云无事,想吃些粉汤,便走去石门街,踅见个茶坊,唤作金傕茶坊,摆著些果子,李云见这个“金”字,又见些果子,便想到仝金娘,也不去吃汤,径走入茶坊去,坐在红木桌前,叫一声:“取个泡茶来吃,再来些果子。”那茶博士自识得李云,不敢慢怠,忙去端来茶果,摆在桌上。李云取了个白果子来吃,见是寻常蜜果,又取了个花果子来吃,却不甚合口,便丢在一旁,摸出几个钱来,叫一声“来。”茶博士走来唱喏,李云道:“你可识得我那徒儿朱富?他只在十字街庆安酒店中。”茶博士笑道:“这茶坊中人人识得朱富,都头可要唤他?”李云道:“遣人唤他来此,我只坐等。”道罢将几个钱放在桌上,茶博士取了钱,踅身去唤个小厮,这小厮忙走去寻朱富。少时,朱富走来,向李云唱了个喏,笑道:“师父唤我有何差遣?”李云叫了个泡茶,将赴宴之事说了,又道:“如今要遣人去说媒,你可去寻个稳便的人来。”朱富道:“恐他不是好意。”李云惊问:“却如何不是好意?”朱富本要说登东一事,待到口边却道:“张启那厮也吃醉了,为何不留宿他,这仝金娘施展手段,不过为取回供词罢了。”李云道:“仝家兄弟诚心悔改,必不欺我。”朱富道:“且看遣人做媒如何。”道罢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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