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在哪?我需要特殊药水!”一个身穿白袍的精灵男子急匆匆地说,手里拿着尖锐的剪刀和惨白的纱布,正在对一个躺在病床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女孩上药。

莱特咋眼一看,又吓了一大跳。只见这名女孩的左眼不知被哪个该死的恶棍挖除,还有她的左脸,也被火烧得血肉模糊。

“她不需要药剂师,她需要天遣者。”旁边一个伤员对医生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悲愤和苦闷。他也躺在病床上,但看上去伤得不重。莱特认出他曾是天遣者阿梅利身边的一个祈祷者。

“不!”一个精灵童女从莱特背后闯了进来,随即嚎啕大哭,跑向那个失去左眼的女孩,但被一个白衣女精灵拦住。“不!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姐姐……”

莱特又定睛一看,认出病床上这个面目全非的精灵小女孩就是之前在精灵森林里被天遣者阿梅利救走的,原来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于是莱特刹住了脚步,走向病床上的祈祷者,指着受伤的女孩,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祈祷者面容苦楚:“我们走在主殿上层的廊道上,原以为众议院比较安全,没想到当我回过头来时就受袭了。”

“被谁?”莱特一阵惊疑,感觉这里也差不多变成“鬼堡”。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任何踪影。”祈祷者摇着头,表情痛苦。

“雷德!”莱特穆然惊呆,却将此名含在唇内,无法启齿。看来这是一个恐吓,想必他女儿利维亚已经落入敌手,被挟为人质!若是如此,恶敌为何没有大开杀戒?莱特提心吊胆,却无法判断。

“天遣者在哪?还有其他的祈祷者呢?”莱特又问。

“不……她没能挺过来。”对方郁闷地说:“她在长老那里。”

“这里不安全,”护送莱特的近卫兵对白衣女精灵说:“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撤往二层主殿,去众议院!还有其他三个行宫的病人也要一同撤离!”

“但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而且……”精灵女子一筹莫展。

“对不起,我警告你们了。”话毕,近卫兵绕开对方继续向前。

此时精灵童女从白衣女子怀里挣脱,跑向她姐姐,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为其上药的白衣男子顿时手忙脚乱,他已将纱布缠住她的伤口,但是血一直从她左眼里冒出来。幸好莱特现在已对血不太感染了,但这一幕又令他心痛和心寒:

左眼红,右眼蓝?不就像莱特吗?左眼空,右眼“花”,不就像他女儿利维亚?再加上她脸上的烧伤和她们的双胞胎身份……一定是雷德干的!如此行无非是在他面前扬威耀武,为所欲为,看来这个利欲熏心的畜生已经和他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了!

“魔法屏障就像一座迷宫监狱,将人囚禁……你试图逃避,越是如此,它越发壮大。”“你如此贪恋这个迷宫,却被嗜血恶兽驱赶。你试图逃避它,但它一直咬着你不放……若非被命运之神设下的屏障撞得头破血流,你就是不能悬崖勒马。因你渺小如尘,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被你害死。”“对抗血族大军之先,必须击败你心中的嗜血恶魔,凭特里克斯之血。”莱特又想起普尔和阿梅利的警告,不禁一阵惊悸:难道这也是他的错?难道这堆无辜的鲜血也要归到他头上?还有他生死未卜的女儿……他踏着酥软的脚步,从一张张垂死挣扎的病床边走过,手里捏着一大把汗,却无从插手,直到他们抵达阴沉沉的内墙,拐入阴暗的走廊。普尔的劝诫又在他心中回响:

“作为命运之士的你,仍须面对你的前身。他就在你心里,无论你走到哪,他都如影随形。你极目看到他的败局,却又不敢正视他,心想:无论爬多高,也只是在爬梯子;即便横冲直撞,也未能打破自身的监牢;所以你只想知道,此路通向何方?但我要问:你是否愿意舍弃你的王冠、宝剑和权杖,像我一样?而你回答:不,它们是你的生命,除了这些,你已一无所有。殊不知,这原是命运之主所赐,乃心外之物,非汝之本性。汝本为无人,除去这些才是真汝!生命之义并非由简及繁的进化,乃是从混杂到单纯的净化——提炼与升华!人命关天,不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命运一词实乃虚无,即使命运之子特里克斯也无法全部看透,唯借命运之神镜方显真容。汝乃科隆尼斯之镜,若非砸碎华而不实之镜,则无法扭转此命。此乃映现,非连结。虽然如此,亦是命运之结。迟早,你都必须面对。”

沉重的脚步声终于停止,僵冷的铁拳落在另一扇严苛的尖拱形殿门上,发出一个惊颤般的暗号。通往典礼大厅的侧门终于被打开,昏沉沉的烛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莱特脸上阴郁的伤疤上。

宽敞的典礼大厅展现在他眼前,但迎接他的,只有一片如死般的冷寂。莱特随队走进这个圆拱形大厅,感觉好像走进另一座大坟堂。侧厅墙上的大型尖拱形玻璃彩窗已经被许多残兵败将的银色铠甲碎片封住,温暖的烛光也无法拂去它们冷酷的面貌。

大厅上的深红色地毯也已经起皱,多有污损,如恶兽的长舌,延伸至王者的御基之下。然而,当莱特抬眼一看时,眼前却呈现出另一片欢腾的景象。他仿佛看见自己现在正坐在光洁明亮的白石御座上,面容俊朗,容光焕发;雍容典雅的王袍包裹着他敦厚的身姿,如大山上的绿树鲜花,如宝剑上的华丽外壳;他腰旁所佩戴的武器是“弑君宝剑”,与他的王者气质那么般配,如此高贵,如此威严;在他眼前,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场面;在他耳边,尽是歌功颂德的美言。

一声苛刻的碰击将莱特从美梦中震醒,典礼大厅的侧门已被人锁上,莱特眼一眨,大厅又变成一座“皇家坟堂”。昔日华贵的人影,已经飘逝,如湖上的粼粼波光被夜幕掩埋。这一幕是那么短暂,如昙花一现,如转瞬即逝的星光。莱特真担心科隆尼斯又设下了什么圈套,将他引入这个严封的殿堂。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御座”——它竟然背对着来访者,高耸的尖拱形椅背与扭曲的波浪形扶手正好拼成一个“白苍苍的幽灵”,虽是静默无语,却如命运之墙般凸显出骇人的威慑力!难道,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白精灵的硬实力——如天遣者一般光明,又如“苍白之尸”令人恐惧?

沉闷的空气如深坑的阴霾笼罩整个大厅,令来访者驻足静立。莱特仿佛听见御座中传来鬼泣般的喘息,不知是不是错觉。座中的人一动不动,只是双臂撑开,斜跨在扶手上,如拥抱姿态,却是“苍白幽灵”的拥抱,非拥抱访客,乃是拥抱自己脚前的阴影。

那顶镶满红蓝宝石的七角金荆冠正握在他左手上,还有那把已经入鞘的审判之剑,也握在他右手上,剑鞘垂落地板。看来那王冠已经名存实亡,只能作为一个笼络人心的戏台道具。因为白精灵并不喜欢金子,只喜欢绿叶鲜花织成的森林之冠,但血族把这一切都毁了,现在或许只有那把笔直的秩序之剑能派上用场了。

然而,当莱特的目光驻留在它的银色剑柄上时,又发现那个纹丝不动的静坐者的右手正在不断腐烂,就像一块放在锅里煮的肉一样。缕缕灰烟不断上腾,看上去就像另一场“火祭仪式”,将他生前立下的“汗毛功劳”“蒸蒸日上”,逆天飘扬。如此“浮华”的腐化,确实比火化更不堪。

不难看出他也是嗜血病毒的长期感染者,对银制物品过敏,更何况这把明如日光的白银圣剑,一旦接近就会被它灼伤。莱特之前痛失此剑,现在却对此望而生畏。然而座中之人就这样紧握着它,“锲而不舍,忠贞不渝”。或说,在秩序之光面前,仍具有某种“顽强不息,誓死反击”的悖逆抵抗力。

在他那重如大山的御座脚下,还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兵器。其中就有那根无头的白银圣杖和那把折断的细剑。这些回收品就像记忆之球的碎片,就像“怀旧者”脚上的链锁,将他牢牢拴在这尊毫无血色的“沉睡大椅”上,如死囚一般。

“长老……”带路的近卫兵不得不打破死寂,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惊惧。他缓步走向御座,高悬着的大型蜡烛吊灯照出他踉踉跄跄的阴影,轻浮的脚步声在巨伞般的穹顶下回荡。

但是对方依然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如死一般。于是他不得不鼓起胆来,走上御基,站到静坐者面前一看,不禁颤了一下。

“长老……”他又怯懦地唤了一声,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响应。于是他又抬起发颤的手指,往“石头人”肩上轻拍了一下。

静坐者依旧静坐,唯听到死亡丧钟般的回响,审判之剑从他手中脱落,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翁,倒下他寿终正寝的躯壳。但那顶金光闪闪的王冠,却依旧悬在他的左手上,如同死树上的绳圈,静待着另一个“上吊之人”。

“谁赢得比赛,谁就是国王!”冷厉的呵斥声又从“病逝”的时空里飞来。莱特又想起那位“教父”的“悉心教导”——只听他怒声一喊,揭开了一场无情的马术比赛。

“我才是骑士!你不是!”莱特又仿佛听到雷德在他背后恶吼。

他们俩就这样策马疾奔,争先恐后,你争我夺,甚至在马上打斗。最后双双坠马,摔成失忆症。最后,莱特成了“雷德骑士”,享誉东德斯兰,踏上一段更高明的马术生涯,且获得“凡人之女”的青睐。雷德却成为“莱特骑士”,在莱特背后屡放暗箭,抢去他的爱人;乾坤由此颠倒,如同科隆尼斯“逆反的王座”。

“你在儿时迷恋幼稚的儿戏,多年后才发现你的童年太无趣,于是迷上更复杂的儿戏。但那不过是玩具、宠物和人,乃至族群和阵营。”此时莱特才想起普尔在荒原深坑里的告诫:“你的一生也不过是一场梦幻般的儿戏,你之前的执着与痴迷都那么低级!你的行动实系幻影,日夜忙乱、争战,实乃枉然!人醒了,怎样看梦,你死后,也必照样轻看自己生前的影像……你将作为嗜血者死于悔恨中……嗜血与失血同病相怜,血债血还不可避免。”

难道,这就是莱特和科隆尼斯的“命运之结”?难道他的死也意味着他将如此死去?难道他攀上这座“死山”就是为了观死?

就在这时,莱特仿佛看见王冠上有一颗红宝石在闪,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又看见它闪了一下。原来这又是一颗迷幻水晶——罪恶的结晶!原来这顶王冠实乃“强兽人”金属环,为科隆尼斯家族亲手打造,专为“戴孝的后嗣”存留!

莱特心里又一阵冷战:想必它也是瑞根魔主通过血族的水晶球“启示”出来的魔环,上古精灵用此魔咒对普通金属进行魔化、雕琢,打造出“强兽人”金属并以人类之名公之于众,笼络人心无数。它就像莱特左眼里的“嗜血咒印”和右手上交缠的魔荆,一旦被这张“微笑的魔嘴”咬住,就甭想再让它松口。这明显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圈套,直通阴府的魔咒!

“无知的人,被金属囚禁在其中,却以为是它的主人,变得比它还要顽固。”阿梅利也曾对莱特说:“自由不在人脑中,乃在人心深处,在至高之处!离开秩序之道而横行霸道,陷入混乱的‘自由’并非真自由……在这场尔虞我诈的权利游戏中根本没有自由……你以为我头脑简单,讲话直白,剑术潦草,战术粗略,是吗?不,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玩那套复杂而混乱的权欲游戏!”

不难想象,当初作为查尔尼斯荒原兽族族长的克雷森为何要踩碎他的牛头骨之冠?因为那是第一种嗜血病毒的咒印——毒蛇的圈套、罪恶的枷锁、邪恶的记号,唯有踩碎,才能破除!也不难想象白精灵为何要弃绝闪闪金光而披戴洁白的银光了。

难怪沉睡者莱特不喜欢这王冠,原来科隆尼斯也一直不放心,一直在给这顶“智慧之冠”灌输黑暗力量,还企图瞒天过海骗过明察秋毫的天遣者。也不知有多少手痒之人曾把它拿在手上,将它当玩具一样摆弄,却从未真正戴上。回想那时,莱特不也因为“凡人之女”的缘故才令他与此冠渐行渐远,最终失之交臂吗?

“去它该死的王冠……病入膏盲的东德斯兰何能鹤立鸡群?我又不是披金戴银的木偶,这令我作呕。”莱特又想起他在一百多年前与莎琳的那场对话:“但你不同,莎琳,你生来就珠光宝气,乃天之馈赠,无需雕刻,已成珍珠!当我揭开你的面纱后仍能看到你的美……只有在靠近你时才能领受到佳美的清泉,才能挽救我心里那朵即将枯萎、堕落的玫瑰!像你这样的女孩宁可生活在虚空也不该出现在这片天煞的荒乱之地......我应该带你远走高飞。哪怕我背上少了一双翅,我也依然会攀登,就像那些攻城勇士。”

然而此话听起来仍像一个嗜血者,可惜那些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人,特别是药剂师、净化者和天遣者都死了,那么,还有谁能将他拉上真正的“救赎之峰”呢?脚下又传来骇人的地震,将这个石头棺材般的大厅惊醒。不知是无形的恶魔大军的威慑,还是“精灵之火”与血族战火的碰击,总之,此山已陷入癫狂,如同一个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病人,一步步走向死亡之墓。

大厅内的人东倒西歪,王座中的静坐者终于被“惊动”,左手一抖,满口“尖牙”的王冠怦然掉落,变成一个“命运之轮”,滚向莱特。可惜它已年老体衰,步伐蹒跚,不到“半百”,就在大厅中央倒下它光彩照人的身姿,原地打滚,变成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发出呻吟般的嗡嗡声,最后嘎然而止。

与此同时,沉睡者也感受到另一个垮掉的狂傲之徒——那个无可救药的黑暗力量的存在。他就像这个死亡之冠的幽魂,亦是王座的阴影——此环一倒,“邪恶的封印”就被解开,冲莱特发出无声的怒号,似乎在向他宣告:“王冠是我的!”

原来他是冲这个来的,就像他在两百多年前发出的那个吼声——没有响亮的宣誓,只有纯粹的邪恶!如此“无瑕、单纯”?

为什么?为什么在一百多年前,遍及七大陆的光明秩序会在一夜之间黯然失色,如坠马的勇士,如黑暗降临之日?为何一直处于太平盛世的浮斯特会在莱特陷入百年沉睡时也陷入了多年的战乱?原来这一切,都源于那原始的贪婪、黑火般的混乱!亦是他们说的原始病毒、瑞根魔主!

当这个弱小的族群还在襁褓中时,命运之神就将他抱在怀中。他完美无瑕,单纯正直。但好运惯坏了他,他口中的蜜开始腐化,却仍然泥古不化,不愿接受最后的净化。他的脸开始长麻,身上也劣迹斑斑,却混入“白净之灵”中散布混乱。

原来,他因追求无度的自由与绝对的权力而冒犯了命运之神,陷入混乱与腐败。私欲的扩张与病毒的传染滋生出可怕的灾难和野蛮的战乱,心力之争引发流血冲突,无形的毒气沉淀出僵冷的兵器。精灵与人类联手打造的文明巨堡在这场“大地震”中顷刻溃散,如“微笑俘虏”的故事,令人惊骇!

原来雷德一直蛰伏在典礼大厅顶层的走廊里,如“静坐者”蓄势待发,如黑狼虎视眈眈,直到地震醒他的狂傲与贪婪,发出炮火般的无声怒吼。纸包不住火,虎父无犬子。雷德趁乱从高处跃下,王座附近的近卫兵首当其冲成为这个肉眼不可视的暗影的刺杀,一命呜呼,血溅当场。

众所敬仰之“无瑕者”,你为何从高处坠落,变成黑暗主使?原来这词只是一个讽刺:岂不是因你的双眼看了太多的“明光”,以至心眼被刺瞎而暗淡无光?岂不是因你的双耳听了太多“甜美”的话,以至将你淳朴的心声吞埋?尽管如此,你还以为你高高在上。不料,你眼前一黑,脚下一踉跄,即刻从至高处跌下!

“瑞根魔主——”又一个卫兵惊呼,脚还没有站稳,剑还没有拔出,就被“黑暗主使”刺中,应声倒毙。

莱特不得不举起“荆棘之火”,将剑上的血色烈焰点燃,正想与幸存的卫兵一同御敌,不料右臂一僵,竟卡死在空中动弹不得。

原来他的右手已变成“恶魔之手”,当他在列怒中击杀雷德的四名超级嗜血者时,也被暗影恶敌身上的混乱之力感染。他们的尸毒就像鬼魂一样依附在莱特这只本来就沾满“血荆棘”的右手上。就像黑龙驱使火龙一样,“黑龙之主”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唤他的手下,何况这条已被“火龙之主”——利斯之毒附着的右手?

眼见卫兵接连倒下,被嫉恨人性的“大魔头”杀死,受缚于邪毒的莱特痛心不已,却力不从心,束手无策,看似已在杀戮中不堪重负而停止挣扎,良心也被罪恶的洪流淹没、冲垮,与诸多嗜血者一样昧着良心,以血为食,沉迷于罪中之乐了?

不容置疑,雷德即是莱特的命运之镜。即使在雷德心里仍有一丝理智,也会被嗜血欲火冲昏,无法自控。就像那根毒蛇般的“荆棘之火”——贪恋的病根,其心智已被“黑暗鬼火”吞没,必定会争个你死我活!他只想要那顶王冠,哪怕那是一个圈套,套尽世间一切金光闪闪的荣华,纳入所有宝石般的精粹,也要将自己囚禁在虚华的“王宫”中,沦为“王者”的卑贱之奴!

“我将戴上你的王冠,坐上你的王座,带走你唯一的亲生女。”莱特突然想起雷德之前的恐吓。因此他不惜毁灭任何美好事物,包括挖掉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的左眼来显耀他“狂傲的财产”,就像他在一百多年前抢夺莱特的爱人,将凶残的利斯催生出来,让他咬去莱特鲜活的右手一样。其实,他只是一条贪得无厌的黑狼,一张大魔嘴,一个“黑日”!

如此看来,无论“荆棘之火”,还是“精灵之火”,都源于那混乱的战火。莱特一直想挖除他的嗜血之眼,却无法根除他心中的“悖逆之花”。因它就像一株盘根错节的荆棘,就像恶王岛海域里的一根根血管:虽极力拔除其中的毒根,却越拔越乱;每拔掉一条,就流出一片鲜血,很快又在原位上长出荆棘一条,简直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噩梦!就像“静坐者”的右手一样不断腐烂,就像那个在石地上“除草”的黑暗之魂一样:他本无事,只因一个贪念,右手一痒,便招来无尽烦恼;越想在这片血深火热的苦海中挣脱,就越苦恼,陷得越深——因瘦弱而贪婪,因胆小而狂傲;因处身黑暗而嗜血,因害怕病毒而染上恶毒!

“人情世故皆虚无,唯信念释放希望之光。”天遣者与游吟者如是说。诚然,当莱特穷尽一切无门之法后,也只能走上“绝路”,用左手拔出背后的灵光圣剑,闭上眼睛,平定心绪,熄灭“荆棘之火”,燃起希望之光。

在灵光的照射下,阴邪的暗影终于现身。虽然五体模糊,如烟若雾,却已暴露出行踪。幸存的几个精灵卫兵一哄而上,将此恶敌包围。但纸仍包不住火,轻薄的剑法无法刺透“黑暗主使”的护甲。在他凶狂的攻击下,卫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邪恶之影终于破防,落地的王冠被他强大的黑暗心力吸引,落入其手,如魔咒般套在他悖逆的头上,立时现出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腐烂之躯:黑骨般的护甲和暗影般的披风,骷髅般的面容和腥红之眼,还有那把焦黑的血族长剑——“血灵之舞”。

此时的雷德已经面目全非,但莱特还是可以认出那副残暴的原貌——不论他如何变化,始终都无法藏住那颗狂野跳动的“大黑心”以及从中迸发出来的邪毒和心火。在“魔冠”的诅咒下,雷德陷入某种可怕的癫狂,他的头触了电似的摇晃起来,如闪动的黑影,如爆发中的活火山,如烧烤中的羊皮纸,直到他的眼睛迸出了血红的怒光,手中的剑燃起更暴烈的血色怒火。

眼见魔化的雷德已朝莱特大摇大摆地走来,阴沉沉的脚步声犹如死神手中的丧钟。此时莱特又仿佛听见屠龙者克雷森临死前的刚毅呼喊:“若不及时踩住邪恶的蛇头,那么整条毒蛇都会钻进我们的心窝……你是命运之士,必须回归命运之神!吾等乃秩序所生,秩序之叶必归根!”

此时莱特已经无法移步,黑暗力量像巨蛇一样一直紧咬着他不放,感觉又像被人封死在沉睡之棺里。无望之余,他只能举起灵光圣剑,朝步步逼近的“百年狂魔”射出“初升的日光”。此举仍是徒劳,金色灵光对这位“魔主”来说就像零碎的金粉,纵使“紫醉金迷”,也无法吸引他贪得无厌的眼球。

莱特又借助灵力掷出这把沉重的十字长剑,试图拦下他行进的步伐,却如螳螂挡车。此剑对他来说如枯瘦的树枝,恶敌把手一挥,便挥去它枯黄的形影。

莱特一急之下,只能借助灵力将王座脚下的白银长剑夺过来。正当此剑从“混沌魔主”身边掠过时,便产生一种秩序之力,将其“斥开”。原来,雷德依旧是丑恶的嗜血者,害怕此类“圣物”。莱特却不然,他的左手依然鲜活,未被邪恶腐化。

与此同时,莱特还看到几张折叠的信纸从剑鞘里跳脱出来,但他现在无暇旁顾。眼见这个头号宿敌又举起“血灵之舞”走向他,半身不遂的他只好闭上软弱无能的眼睛,试图激活水晶挂坠的能力。无奈他的心绪也像顽石一般积重难返,垂死的意念无法转移,只能默想着“先人们”提出的“谜语”:

“武器,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它本不属于你们,任何切断命运之神原定时空的武器都毫无意义。时空裂缝难以修补,失落之魂在其间坠入。你们的武器是灵力,不是剑……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也不让全身坠入阴影……疼痛是净化的催化剂,现在你也该受点皮肉之苦,将净化之力激发出来,将心中的恶魔逼出体外……针越小,编织越灵巧;拥有越少,心境越恢宏……汝本为无人,除去这些,才是真汝……生命之义并非由简及繁的进化,乃是从混杂到单纯的净化——提炼与升华!”

尽管此时的他无勇无谋,无能无力,却还可以凭借心灵深处的命运之血赋予他的信念之力,促使他鼓起十足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把锋利的审判之剑举到腐烂的右臂上,燃起了秩序之火,忍痛割爱切除这条“荆病缠身”、无可救药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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