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再吃个鸡腿。”白奶奶一筷子将最大的一条腿,夹到了唐源碗中。
虽然听不太明白唐源和林卫东谈的具体问题,但她知道唐源包下了白山林场,是要带着他们这群村民一起致富的。
因此,本来就很顺眼的唐源,她是越看越满意,嘴角都翘到不知哪里去了。
“慢点吃,菜饭多的是,别噎着了。”燕婶也慈祥的看着唐源,对于一名厨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吃饭之人的狼吞虎咽,更能让她满足了。
不得不说,燕婶做的这道小鸡炖蘑菇,的确是极有水准,尤其是蘑菇和粉条,沁染了鸡肉的香味,拌到香甜的米饭里,汤汁包裹着米饭,狠狠地扒上那么一口,简直是顶级享受。
唐源自己的厨艺就很不错,从他七八岁起,便开始学着做饭,而他自己也很享受做饭的带来的满足感,所以厨艺才能达到二级水准。
据他推测,这已是专业人士才能达到的水平了,最起码,去个小馆子里当个大厨,是绝对够用的。
但燕婶的水平,明显要比自己更高上那么一筹,而且东北自家产的原材料,在品质上就胜出了不少,在配合上准确的调味,完美的火候,造就了这样一顿美味大餐。
唐缘足足吃了四碗大米饭,才拍着肚子停了下来,整个人满足的躺在椅子上,竖起大拇指道:“燕婶,你有这手艺,不去开个饭店,简直是暴殄天物!”
燕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落寞,但还是笑着回道:“小唐,你太会说话了,婶子我就会做点东北家常菜,上不得台面。”
白奶奶虽然听不懂暴殄天物四个字,却也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只见她拉过燕婶的手,叹息道:“我这姑娘打小就认干,尤其擅长做饭,当年我和他爹干活忙,家里的饭菜家务,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当年镇里的胡厨子就要收她当学徒,人家一般都不收女学徒的,说是燕子有当厨师的天赋,这才要破例。”
“燕子她要不是为了守着我这老婆子,当年出去闯荡闯荡,没准啊,也能闯出些名头来。”
说着说着,白奶奶的眼眶竟然湿润了,哽咽道:“孩子,是妈连累你了啊。”
燕婶听到这话,更是心酸,多年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趴到白奶奶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妈,你别这么说,我不守着你,不守着这个家,那咱家不就散了么。”
唐源看着抱头大哭的娘俩,一时间有些慌张无措,他那见过这种架势,好在白奶奶和燕婶稍稍宣泄了一下情绪过后,便擦了擦眼泪,对着唐缘笑道:“小唐阿,第一次来家里,就让你看笑话了。”
唐源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
而接下来的一番闲聊,才让唐源明白了,燕婶的委屈从何而来。
当年还不到二十岁的燕婶,本来已经要在城里当上学徒了,可最终还是被白奶奶叫了回来,嫁给了一个种地的人。
白奶奶在心中总是感觉一个女孩子,不该在外面打工做活,回到村子里找个老实能干的男人嫁了,操持家务,照看孩子,才是正路。
可惜,白奶奶这回却看走眼了,结婚前看起来老实能干的男人,在结婚后却志大才浅,家里的地不种,田不务,一心想着出去闯荡,想着一夜爆发,发财。
在镇里做了几次生意都已失败告终后,他又将自己的失败,归根到了东北这片土地之上。
最终,男人拿走了家里五万元的积蓄,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过,只留下了燕婶和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儿。
本来,颇有姿色而且能吃苦能干的燕婶,再找个男人搭伙过日子也不难。
但她怕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便坚持着一个人,靠着十几亩地,将两个女儿都拉扯大,并且将白奶奶接到家中,赡养天年。
都说妇女能顶半片天,但燕婶一个人却顶起了三个人的整片天空。
“婶儿,咱们林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唐源真挚的看着几人,温声道。
虽然只和唐源接触了不到一天,几人却从这话语中感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可信,让人十分安心。
吃过饭后,唐源又和几人聊了半个小时,对白山林场的现状,了解了更多之后,才开口告辞。
临走时,白奶奶还装了整整一盒的饭菜交给了唐源,小声道:“这个给老凉送过去,他人既老实又能干,有他给你看家护院,能省下不少心思。”
“记得明早也来奶奶家吃饭。”白奶奶的脸上满是笑容,“我给你擦大碴粥!”
直到把唐源和林卫东送出院门后,白奶奶和燕婶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林卫东看到这幕感叹道:“白姨是真得意你啊,这待遇别说现在了,比我小时候都强多了。”
唐源认同的点了点头,“白姨和燕婶的确都是好人,让人感觉很温暖。”
“白姨是地道的东北人性格,热情活泛,喜欢热闹,可林场已经半死不活很久了,这几年你是唯一一个生面孔,她自然喜欢。”林卫东走在前面,语气略有些低落,显然是又想到了林场的落寞。
对于他这般林业子弟来说,从小守着红红火火的林业大开放,成年后自己又投身其中,却发现行业已经夕阳,一年不如一年,又如何能甘心呢。
唐源没有出言安慰,事实上若不是有系统在,他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振兴林场,尤其是东北林场。
现在的东北,无论是营商环境还是舆论环境都处于最低谷的时期。
在网上的名声,可谓是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
投资不过山海关,这样的话甚至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包括东北人自己在内的共识。
人才流失,关系社会,不利政策,交通不便……林林种种,如同枷锁一般,牢牢的困住了东北的头颅。
冰城从昔年的共和国长子,工业基地,首都的候选地之一,沦为如今GDP倒数的省会城市,只用了五十年时间。
而其余的地级市更不用说了,煤城,油城,墨城……一个个资源型城市,都因为连年不断的开采,进入了告竭模式,想要转型,又寻不到方向。
只能不断地经受人才流失,经济下滑这般死循环。
唐源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土安置不了肉身,而这便是每一个东北游子,说不出道不尽的乡愁。
东北的夏天,白昼尤其的长,直到现在,天空才微微现出了几分暗意,落日西沉,晚霞微醺,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林荫,大地陷入了温柔暮色里。
偶尔传来的几声人声犬吠,让这幅温柔的画面,又多了几分人气和生机。
看着如此温柔的美景,唐源那颗从得到系统后,一直在躁动雀跃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就这么平静的走着,逐渐走进了这幅落日熔金的图卷中,变成了画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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