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严谨还有联系吗?”
“严老头好象去苏州照顾孙子了,他儿子在那打工!”
“她离家出走后能去哪里?”闻东庆寻思着。
“哎!”郑启荣打破他的思绪:“有没有你老乡顾胜利的消息?回去快四个月了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一个厂又联系不上他人!”
闻东庆没法回答郑启荣的问题,因为他对顾胜利的情况真的一无所知。
“她会不会就躲在松坂的某个厂里?”闻东庆马不停蹄的赶到松坂。
松坂的变化也很大。这个位于省道旁的小山村一年前还是一片零乱,道路两旁的围墙外处处搭建着做生意的临时棚子,垃圾乱丢,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横贯村庄的省道,一逢雨天,雨水携带着红泥便沉甸在路面上,厚厚一层,泥泞的不亚于乡村土路,晴日却又尘土飞扬。但现在的路两旁已经砌上了排水沟,人行道上铺着漂亮的彩色水泥花格地砖,空地上种着花花草草,有的还被设计成了几何图形的花坛,偶尔还有几处公共健身设施,三三两两的行人闲暇的坐在亭子下乘凉,颇有几许都市社区的味道。
闻东庆走进红丹丹超市,那是他曾经租住过的房东家的自选商店。店面比以前扩大了不少,苏丹的姐姐苏红坐在收银台前,她扫了闻东庆一眼,然后又盯着电视剧。
“你妈不在吗?”
“我妈走亲戚去了,你是要租房吗?不过我家现在没房可租了!”
“我不租房!”
苏红不解的看着他,看来她对他已没有丝毫的印象了。
“我找你妈是想打听点事,我以前在你家租过房子,你不记得我了吗?”闻东庆提醒道:“以前,我住五楼的!”
“哦,是你呀!”苏红边给来买香烟的顾客找零钱边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我女朋友有没来找过我?”
“我不知道!”苏红摇摇头:“这事你还是问我阿妈吧,她在店里呆的时间最长!”
“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估计最快也要四五点钟吧!”
闻东庆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快十三点,他知道事已至止急也没用,只能等。再一次置身于闷热的天空下,他决定去找周建林。他在回老家之前曾把被褥和部分衣物放在那里,因为他预感到今晚自己十有八九要在那里留宿。
闻东庆没几分钟就来到了小溪边,越过用青石板搭成的简易桥。石桥不远处的上游有一段宽阔的水面,象是输液管中间凸出的那段,那是由于地质原因造成的。水面上,那个用木板搭成的类似于码头的平台还在,它延伸到小溪中间二三米处,那是方便用来清洗较大件的床单被套之类衣物的设施。过了石桥是一大片竹林,由于水源丰富,土层又厚,竹子不是一簇一簇的,而是连成了片。竹荫下,几只鸡扒着潮湿的泥沙中,尽可能的把裸露的肌肉贴在泥土中,享受着大地的凉爽。当闻东庆经过时,它们仅仅只是警惕地盯着,却没一只离开。头顶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象是在窃窃私语。没有飞鸟的影子,也许那些大自然的生灵此时都在巢穴里午休,它们要在傍晚时分才会出现在这里,一直啼叫和欢鸣到次日的八九点钟。路旁的灌木丛中,野生的栀子和杜鹃的花期已经远去,却还在为世界默默奉献着生机勃勃的碧绿。
他踩着散落在小径上的竹叶和笋壳过了郁郁葱葱的竹林,这才算到达了真正意义上的松坂村。解放后,随着省道的贯通,村民陆续搬至公路旁,所以现在的村子基本上已经是废弃的。
闻东庆来到一处庭院前,庭院外的那株仙人掌树不但依旧在,还开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花儿,蜂儿和蝶儿在花丛中飞来舞去。虽然菜地四周都用竹篱笆围了起来,却还是有出壳不久的小不点儿们从缝隙间钻了进去,专挑刚栽下不久的幼苗啄。
门开着,闻东庆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类似于四合院的老建筑物,也是这里保存最完好的一座院子。院门进去的右边是杂物间,左边的偏房先前是厨房,现在充当着水房和冲凉房,楼上楼下住户们的生活用水都要来这里拎。因为整个院子里只有那间房是砖混结构的。正面是正房,两层,每层加上堂屋一共是五间,两边是侧房,比正房稍稍矮了几许。楼上楼下的房间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间,看这规模就可想象得出它曾经的辉煌!
从一楼的堂屋进去是通道,那是上楼的必经之路。一楼的房子有两排,中间是长长的通道,没有路灯(或许是路灯坏了之后一直没修,反正闻东庆来过这里多次,没见亮过一次),黑夜和阴天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尤其是在阴暗的冬天。周建林曾向他描述过,那个只会咿咿呀呀讲方言不会讲也听不懂普通话的房东老太就象是安徒生童话中的老巫婆,在停电或者刮风下雨的夜晚,象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楼上楼下巡视,冷不丁的就会吓人一大跳。由于一楼潮湿且阴暗,基本上无法住人,也就没人租住,但老太太依旧会定期打扫。尽管她的几个儿子都在公路边盖起了二三层五六层不等的楼房,可她不愿去同住,而是一直住在这里,还利用竹林旁边的猪圈养猪。她每天都会在一楼最边的屋子里煮猪食,由于通风不好,烟雾很长时间都散不尽。
闻东庆听见楼上有人说话,便知他们还在,于是穿过潮湿发霉的通道从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二楼的正厅供着神龛,靠墙是用木板钉成的架子,上面摆放着房客的灶具,正厅两边的厢房都是两间,很是对称。房子前后都有走廊,只是每间厢房的门却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有的门朝前廊开,有的门朝后廊开,所有的窗框上都贴着两个字的对联。
自从闻东庆在鼎盛与周建林认识后,第一次来便喜欢上了这里,当然,他不仅是迷恋幽静的竹林,更是迷恋这座老房子。二楼的楼梯、四周围廊、地板都是纯木的,因为年代久远,处处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象是历经苍桑的爱情。他曾幻想有朝一日,在有月的夜晚,能够与白雪明相拥在二楼的廊上,或看着月光映照在波光鳞鳞的水面上,或同看一册书,旁边的茶几上是刚沏上的茶,身边围着一群玩皮打闹的孩子,直到地老天荒。
走廊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在最前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猛然看见背着行囊的闻东庆,不由的警惕起来,不过她身后的女人却认出了闻东庆。她是周建成的老婆李小菊,她惊讶的叫道:“咦,小闻,你打哪猛里冒出来的?”
“嫂子,你们这是要去上班吗?”
“是哦!”李小菊应道。
“这不小闻吗?你不是回家去了吗?啥子时候来的?”说话的是周建林的哥哥周建成。
“哥,我今天刚到!”
“娅楠,你和你嫂先去上班,我晚会再去!”周建成对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说。
李小菊和那个叫娅楠的女孩便先走了。
“你再晚来几分钟我们都上班去喽!你,吃过饭了吗?”
“饭我吃过了!”闻东庆不是客气,虽然他没吃,但感觉不到饿,看着依旧熟悉的环境说:“我还以为你们搬家了呢?”
“现在公路两边的房租都翻好几倍了,哪住得起,你以前租的那间房现在都涨到一百七八了,就是这里才涨了十块!再说这么大一个院子就住我们一大家子,除了老鼠蟑螂和蚊虫多一点让人讨厌外,其他方面倒还是可以的,比如养一些鸡鸭种些菜,既方便也能节省开销!”周建成边说边开房门,他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风扇开到最大档。
“涨那么多,不会吧!”闻东庆随口应合道,说实话,他并不关心那。
“哎,现在啥都涨,就是工资没涨!”
“建林呢?他还好吗?”
“他呀,上个月回去了,他丈母娘家遭了水灾,帮忙盖房子呢!”
“他结婚了?这么快,我离开这之前还没听说他谈女朋友!”
“正月初八结的,刚才你看见的那女娃就是他老婆,一个村的,媒人一介绍,两人中意,三下两除二就把婚事办了,怎么,你还没结吗?”
“我,没那么快!”闻东庆想起他要赶去上班,也就不想耽误人家时间,便三言两语说出此行的目的:“哥,我这次来这里有点事,可能要停留一两天,想在这里借宿,不知方便不方便!”
“中,几天都中!”周建成豪爽的应了。这时,他的表情中却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说:“小闻,对不住啊,我把你的自行车丢了。那天我骑你的车去老乡家喝酒喝多了,第二天酒醒了才记起是骑着你的车去的,再去找没找到。我赔钱给你,你看中不?”
“哥,你这样就见外了吧,我来这不是问你要自行车的。”闻东庆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就是周建成不提自行车的事他也不会问:“我来就够给你们找麻烦了!”
“这来了还讲那些客气话做啥?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闻东庆站起来:“哥,你赶紧上班去吧,晚上你下班了我再来!”
“这么热的天,你去哪?”周建成看了看外面。
“我,没事,你忙你的!”闻东庆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消磨这几个小时!
“那就是没地方去了?既然这样,那我把门上钥匙留给你,你就在这里休息!”
“那,行吧!”闻东庆赶了三天路,早已是人困马乏,及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现在既然周建成这样说,他当然愿意。
“前几天你嫂子还把你的衣服和被子翻出来晒过!”周建成边说边从衣柜上面拎下几个包。“那你休息,我得去上班了!”
周建成离开后,闻东庆找出干净衣服来到水房。
水房的橡胶顶上有几道明显的裂痕,裂痕四周有卷起的苔藓,那是屋顶漏雨造成的。左墙角有两只特大号水缸,里面装满了清水,因为老是停水的缘故,房东老太时常会把水缸里的水装满,以备不时之需。墙壁满贴白瓷砖,地板砖呈灰白色,总体看来还算整洁。花洒装在右墙角,窗户上的帘子是房客们不知从哪找来条幅钉上去的,后窗的帘子只是钉了上边,男人们洗澡时总习惯把帘子的下边挂在旁边的勾子上,这样就可以看见窗外的竹林了。不过那门可就不怎么雅观了,破旧的门扇上钉着一块薄铁皮,可以遮住房内的风景,门框基本都朽坏了,装不了插销,只能用棍子从里面顶住。
闻东庆冲完凉,洗掉脏衣服,躺在床上一页书没读完便睡了过去。突然,他被一阵巨大的雷声惊醒,屋外暗的象是夜幕即将降临,他刚把所有凉晒在檐下的衣服收回屋里,一场气势磅礴的阵雨便从天而降。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