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说什么事?”
“没,听说你不在就挂了,四川口音!”
“那你接过电话后怎么不立即呼我?”严维安急了,因为“四川口音”那几个字让他预感到那个电话与殷小媛有关联。
“那会我正忙,没空!”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有看见我吗?”
“忘了!”刚刚高中毕业走出校门的董招娣仗着有舅舅撑腰,没把办公室里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严维安连忙返回办公室,电话刚一拨通就有人接听。
接电话的是谢承忠,他告诉了严维安一个噩耗。两天前,殷小媛从家里出发赶往火车站时遇上泥石流,车上六人无一幸免。今早她表哥康爱国去房间收拾她的东西,他们告诉了他和她的事,康爱国从电话薄上找到严维安公司的电话打过去,可是他却不在。
“不可能,怎么可能?”严维安一时慌了,片刻未停连夜赶到玄厝。
殷小媛住过的房间空空如洗,那只小小的香包还挂在墙壁上,乏黄的线装书躺在地板上,散落一地的剪纸显得尤其鲜艳!
“为什么会这样?”严维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的脑子中一片空白。他从墙上取下香包,捡起地板上的剪纸夹入书中,做完这些,他环顾四周,这才默默走出房间,刚到三楼便坐在楼梯上哭了起来。他想起应龙与女妭的神话故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中秋那天他从公交车上下来,看到玄厝这个地名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玄”字就是未知、深奥的意思!“可是,世间真的有神灵吗?我从来没存心害过人,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设身处地的替对方着想,可生活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况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回家与王泰解除婚约,要死也是我该死,而不是她!可上天为什么要用她的死来惩戒我?”
严维安神情晃乎的往公交站走去。突然,身后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你他妈的是聋子吗,老子这么按喇叭你就听不到?如果不想活了你可以去跳一青江,别害老子行不行?”五大三粗的司机跳下车,指着严维安的鼻子暴跳如雷的骂完随手就给了一拳头,就那他还不解恨,抬起一脚将严维安揣倒在地,这才开车扬长而去。
严维安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抹了抹鼻血,神情恍惚的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走去。他是在第二天下班前才从后门进入宿舍楼的,拿上干净衣服进入冲凉房,当水流经嘴角和鼻子时有些刺疼,但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怨恨那个司机,与内心的伤痛比起来,肉体上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晃十多天过去,严维安陷在痛苦的深渊里不能自拔,导致他开的车间生产单连连出错,这令马志和很是生气。就在这时,闻东庆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在深圳站住了脚跟,让他别为他担心。挂断电话后,他突然问自己:“如果这事放在闻东庆身上,他会怎么处理呢?他为了白雪明可以独自一人闯入陌生的深圳,可以说那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那么我又为我所爱的人做了什么呢?”
第二天,严维安留下一张请假条,只是那张假条没写请假天数,也没有老板和经理批准签名,便任性的踏上了滇川之行。
转眼间,闻东庆在洗衣厂上班已快两个月。在此期间,厂里三分之二的员工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就在刚刚,他领了到深圳后的第一个月工资,明天他得利用中午吃饭那段时间去趟镇上,支付职介所的介绍费,如果有可能,他要请那位好心肠的乔叶小姐吃顿饭以示感谢,然后再给母亲寄三百块钱。
闻东庆冒着针尖般的细雨来到村子最繁华的地段。这个时候,正是每个公司下班的高峰期,只要有空,他就会来这里转上两圈,说不定奇迹还真的就出现了呢!
雨渐渐大了起来,没一会便成了倾盆大雨。
闻东庆只好坐在超市外的简易椅上,等雨小些了再回去吃饭,反正晚上又不上班。自从天气转凉后,他们就开始上白班了。最近这一个礼拜,他们上班的时间都在六七个小时左右,加班更是无从谈起。尽管拿的是固定工资,即使是这一个月没上一天班,只要每天点名报到,那六百块也不会少,但他不打算在洗衣厂停留太久,因为他的终点不在这。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领到第二个月的工资后辞职,然后去罗湖找工作。只是在这个城市适合女孩子的工作有很多,服装厂、电子厂,当然还有玩具厂,他不确定白雪明会选择哪种工作?当然,他担心的还不止这些,那就是现在的工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找!但他已打定主意,不好找也要辞,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呆在深圳郊区,那倒不入就呆在南珊得了!
玻璃窗内是超市设置的公用电话。闻东庆看着一个个打过电话的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幸福离去,他内心深处浮起另一份怅然。
上个礼拜,他也是在这里拨通了白雪明家附近那个小卖部的电话,对方一听是他的声音便挂断了,他又连拨了几次,最后一次对方倒是接了,却没声音,十有八九是店主拿起话筒放在了一边,结果电话费花了七八块,却连一点信息都没得到。其实,早些时候他就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厌烦,但因有求于人也就只能装糊涂,或者说是都忍了,没办法,因为他寄给白彦生的信基本上都如石沉大海。他何尝不清楚经常这样打搅对方人家肯定会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看来,如果年底再收不到白彦生的信,那他春节期间就只能再上一趟白家的门了。
一个背着蛇皮袋子的老妇人来避雨,她拿下破旧的斗笠露出满头银白色的头发,当看见墙角丢着一个空饮料瓶子时,她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过去捡起来装入袋子中。
闻东庆看着眼前这个与母亲年龄相仿,以拾荒为生的老妇人,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
上一次他打电话回去,姐姐说母亲在他南下没多久便回家去住了。他知道,不是姐姐姐夫对母亲不好,而是母亲不愿拖累已经出嫁的女儿。在那次通话中,姐姐还告诉他,二哥的生意一直不好,打算关掉店铺另谋生路,至于三哥,自年后到现在唯一的一次电话只是为了要钱,而自己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好端端的一个家,因为父亲的突然故去便四分五裂了。
“此次我来深圳是不是真的过于草率了呢?”闻东庆再一次问自己。
雨渐渐小了,闻东庆急忙往厂里跑去,快过了吃饭时间,要不然这一餐又要自己掏钱了。路灯下,开始有小商贩摆地摊。他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停下来,挑了一本泛黄的《禅宗祖师---慧能》,一问价钱才两块。这令他如获至宝,要知道,这么厚的一本书在书店再怎么着也要十多块!他掏出钱付帐时,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低声问道:“小兄弟,要吗?”
“什么?”闻东庆没反应过来,所以声音就有点大。
那女人瞪了闻东庆两眼,迅速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刚才那女人,估计她是看见了你的钱,所以才,总之你以后掏钱的时候可得要注意点周围哦!”小商贩把找的零钱递给闻东庆时又发了一句感慨:“现在这个社会也真是奇葩,竟然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闻东庆亦是相当惊讶,却没想到竟然会与自己擦肩而过。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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