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没有料到欢天喜地到京城来,原指望得了一场富贵,谁知现在却关到大牢来了。想来都是自己一念之差,冒功讨封。次日一早,见狱卒领着二女儿王舒前来探监送饭,老脸一时搁不住,背过去。戴凌见到王舒,也是羞愧不已,但不知王巧在女监怎么样,急得他团团转,只好红着脸问王舒:妹,你姐......咋样了?”

王舒幽幽道:“我给姐姐送过饭了,她还不肯吃,还在赌气。”轻轻叹口气,“都是一家人,干吗要这么赌气呢?”又对背着脸的王策道,“爹,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王策头也不回,道:“你们的饭我不敢吃,我就等着二姑爷早些造出指什么车,好把我们送上西天。”

王舒凄然道:“马钧真的不知道傅大人喊他来是为了这事。他一心兜揽什么指南车,只跟我姐赌,不跟姐夫赌,明摆是自己要送死去啊!”

王策猛地掉过头来,一下子也想明白了。马钧如果坚持和戴凌赌,那么戴凌也得去复原指南车。那时复制不出的一方,显然就是冒功的。而马钧只和王巧赌,而且赌的就是自己能否造得出指南车。实际就是自己和自己赌。明知那是个造不出的东西,不是送死那是为何?即便造得出,他自己故意不造,也就成全他们了。王策一想通这个关节,心中颤抖了一下,生出愧意和不忍来,一下抓住王舒的手道:“这么说......这么说......他是一心要救我们的了?”

戴凌也一下子明白过来,惊异得不知说什么好。王舒忍不住凄然泪下:“我知道他是抱定必死之心,夸下海口。真要如此,爹爹,女儿会陪他一起去的。马缘以后就靠爹娘你们了。”

王策硬起心肠道:“女儿,你别自己往死路上去。你还年轻,大不了以后再......再嫁一个。”

“爹.....”王舒惊讶地抬起头,透过泪水望着忽然陌生的父亲,一片模糊,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王策结巴起来:“我的意思是.....要死死一个,不能死一家。”

王舒万万料不到父亲的心竞会如此凉薄,但终究是她的父亲,也不想多说什么,放下饭菜,抹着泪向狱舍的那一头走去,马钧就单独关在那里,和这边的狱舍正好远远相对。

戴凌看着王舒单薄凄凉的背影,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王策忧虑的声音从耳边飘来:“他不会突然反悔吧.....”戴凌有些恍惚,王巧的俏脸又闪上了心头。

这个时候的王巧正在女监冲傅玄大发脾气。王舒过来送饭,王巧没给她好脸色。王舒叹了口气,没多劝她,临走时只凄然地说了一句话:“姐,马缘以后就托付给你了,别辜负了马钧的一片心意。”

王巧愣了半天,直到王舒走了很久,她才突然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拍着碗口粗的监舍栅栏,跟女狱卒大叫,要著作郎傅玄立即滚过来见她。女狱卒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囚,只晓得是天子命令暂时收押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头,倒也不敢怠慢,立即禀报上去。

傅玄听到王巧这般蛮霸地呼他,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还真就巴巴地赶来了。王巧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蔑视朝廷命官会带来什么后果,一见傅玄就杏眉怒睁地斥责道:“姓傅的,王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撮哄小结巴跟我赌命,自己却跑到一边当见证人去了。有本事你真的陪赌啊,你这算什么呀.....”

傅玄也没好气道:“都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事情。我只是想辨明真相,不要埋没了真正的人才,没想真要谁的命。弄到这一步,也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嘴里说着,心中却也暗伤脑筋。他知道王策一家的事,并不希望真的有人为此丧命。但眼下情形,无论是谁赢谁输,总要有人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小夫子,”王巧“哈哈”一笑,唤起他童年绰号来,“你以为马钧真能造出古人的指南车吗?我告诉你,他就是造得出来,他也不会造的。”

“他是傻子吗?”傅玄冷笑道,“造不出,他就是一个死。”

“我还以为你真的多了解他呢?”王巧不屑地瞪着他,“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明知小结巴造不出,所以不敢陪赌。哈哈,小结巴这条小命好歹断送在你手里。”

傅玄怒道:“你这女子也太狠毒,不就是激我陪赌吗,大不了一条命,傅某人几时怕过。”

王巧嘲笑道:“就是激你了,怎么样?说到底,还是拿他人的命不当命,只你自己的命是好的。”

傅玄焦躁起来,明知她是激将,还是忍不住吼道:“我这就去向陛下立军令状。”

王巧撇撇嘴,摇摇头道:“你明知道陛下被你才学所迷,不会舍得让你冒险,才这么说。”

傅玄被气晕了,跺脚道:“小妖女,我这就去跟马钧说,他要是造不出指南车,不待陛下斩了他,我先一头撞死在他面前。”说罢怒气冲天地转身就走。

王巧“哈哈”大笑:“你真要这样逼他,或许他真能造出什么指南车来。那姑奶奶我死得可真值了。”两行清泪却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流。看着傅玄气急败坏的背影,慢慢地瘫坐下去,喃喃道:“爹爹,女儿对不起你......“

傅玄气呼呼地赶到单独关押马钧的监舍里,看到马钧正望着一堆木料和木工用具发呆。

这个监舍比较大,特意将三间监舍中间的隔栏拿掉,变成一个很大的空间。这是秦朗、高堂隆受傅玄之托,特意关照监狱方面这么做的。以秦朗、高堂隆的权势和声望,还扛着陛下的招牌,自然不难,制作用具和材料自然是一应俱全。但马钧只是闭着眼坐在角落里,手中习惯性地慢慢摩挲翻弄着那支老旧的蛇形小木簪,丝毫看不出摆弄机巧的样子。听到急躁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傅玄来了,微微睁开眼,站起身。

傅玄一见他这样,相信王巧说的是真话,怒道:“马钧,你真的不打算证明自己了?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不让自己为王家负疚。可是这样对得起王舒吗?对得起你父母吗?对得起你女儿吗?”

马钧脸色苍白,微觉诧异道:“傅大人,我.....没有说不证明自己啊。不是连赌约都签了吗?”

“你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吗?”傅玄指着他道,“你不就是打算让自己输掉,一了百了,自己去为王家负罪吗?所以你才什么活都应承下来。”

马钧无力地辩解,“你怎么这样想?”他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的心思连王巧都看得出来,还能瞒过别人吗?”傅玄高声骂道,“以王舒的秉性,你死了,她会独活吗?你还是得对王家负疚。告诉你,我马上就去求陛下恩准我陪赌。倘若陛下不准,我告诉你,到赌约揭晓那一天,如果你拿不出东西,我自己死在你前面,这是我刚刚和王巧定下的赌约。这份罪孽我看你背得起背不起。你知道我脾气,你自己看着办。”说罢转身就走。

狱舍这一头的王策、戴凌起先见傅玄在马钧狱舍门口指手画脚,似在斥责马钧。待到傅玄高声喝骂,听清了傅玄是在激马钧必须复制出指南车来,二人均变了脸色。王策担心的是自己性命不保,而戴凌的心立马就为王巧吊了起来。

马钧惊讶地看着傅玄的背影,想叫住他,又不知怎么说。他万万没有料到,王巧会激傅玄来逼自己复原指南车,心中陡然一震。

傅玄走出狱舍,心中郁闷,也不去府衙,径直往家里走去。他对马钧造出指南车很有信心,但一个现实问题摆在面前,就是马钧的指南车一旦造出来,就证明王策、王巧、戴凌在冒功讨封,那可是死罪。他也知道王巧和马钧之间有些纠缠不清的恩怨,王巧鼓动王策、戴凌冒功讨封,显然是夹杂着这段恩怨的。其行可恨,但罪不至死。如何让王巧等人免于一死,思来想去,总无两全之策。他昨日也是激于义愤,倒没真的想到后果。现在沉静下来,想到不久,王策、王巧、戴凌难免人头落地,血流五步,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走到家门口,又折转身,打算去找小先生张超商量商量。就听院门推开,妻子杜氏叫道:“夫君,单先生、张先生等你好久了。”

张超跳出院门,叫道:“傅兄,好久没找你喝酒下棋了。今天来敲你一顿。”

傅玄脸上一喜,提起袍角,快步走来:“哎呀呀,张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就见单先生拄着藤杖站在院子里,笑看着他,疾步上前,深深一拜,“原来是先生到了,晚辈疏于问候,还请恕罪。”

单先生道:“我来洛阳采办些米面,听说元直先生辞官归隐,打算今天去拜会,邀他到龙门山小聚几日,碰到张超,听说王家翁婿都被下了大狱,不知怎么回事,就顺便到你这里问一问。”

杜氏赶紧张罗酒菜去了。傅玄叹了一口气,把王巧、戴凌冒功讨封,马钧与王巧打赌下狱,王巧激他陪赌等,详细说了一遍。正没个区分处,请单先生、张超帮忙出出主意。

一边说着,一边进人屋里,分宾主人席盘坐。杜氏也把酒菜送到各人案上。张超把一杯酒猛地倒到嘴里,叫道:“-定是戴凌那小子贪功冒名,害了姐姐。我饶不了他。”张超也已经成家立业,“太守神医”张家在他手下也是声名不坠。他谢绝了朝廷的多次征召,在京城也开着儿家药铺,依旧是每逢十五坐堂问诊。朝廷每遇顽疾,太医还得经常找他。但不知为什么,这两年,他慢慢开始酗起酒来,常常酩酊大醉,有时醉酒坐堂,把个病家吓得看病也不是,不看病也不是。渐渐地,那些太医也不来了。这么些年过去了,王巧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个超凡脱俗的“神仙姐姐”,是以一听之下,便认定是表兄戴凌所累。

单先生又询问了一下赌约的详细情形,皱了皱眉头,想了想问张超:“听说你家与张衡张平子有些渊源,技巧方面的藏书应该能找到-些吧?”

张超已经微有醉意:“我祖父与张平子先辈有旧,当年就是他介绍了戴凌的祖父给张平子先辈做木师。我马上回去找找看。”张超家学渊源,藏书极多,倒不知有无机巧方面的古籍。

单先生道:“为今之计,得让马钧把指南车复制出来才行。”

张超狐疑道:“先生,织机好歹有个现成的东西在,有个基础,好在这上面改进。这指南车闻所未闻,他真能造得出来?不过马钧真复原出来,王巧姐姐不也就没救了么?”他为此沮丧起来。这几个人,哪一个走上绝路他都不愿意。

单先生道:“既然有此说,必曾有此物。你们尽量给他提供些资料吧。凡事皆有定数,你们也不必过于沮丧。”又微微叹息道,“这王巧倒也是个奇女子。”

张超又一大碗酒倒入口中,道:“那是,神仙姐姐本就不是一般女子。”他并没有明白单先生的话。

单先生品着酒,没吭声。倒是傅玄忽地顿悟:敢情王巧激他逼马钧复原指南车,压根就是不想马钧死啊!可是,她不是最恨马钧的么?

正说着,杜氏从门外进来,神色有异,看见他们欲言又止。傅玄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干脆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吗。”

杜氏道:“刚才出去买盐,听街坊说,有个女子跪到宫门外请死去了。听传言好像就是马先生的夫人。听你们正说这事,就回来告诉你们。”

张超讶然道:“是王舒。”

傅玄烦躁地站起身,跺脚道:“这个王舒,她又添什么乱!'”

单先生叹口气道:“又一个奇女子。可惜.......”

上东门近永安宫。王舒正头顶状纸跪在宫门外,边上围了一群人在议论纷纷。看样子,送完朝餐后,王舒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守卫宫门的兵丁枪戟一样地戳在那里,面无表情。

刘放、孙资在宫中得到报告,相互望了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一心求死呢?孙资问:“要不要禀告陛下?”

刘放笑道:“虽然是小事,倒也蛮有趣。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这么做?”

孙资会意一笑:“所以啊,这个事情还是得让陛下知道。”

商议已定,两人便一齐入殿,禀告正在批阅奏章的曹睿:“马钧之妻王舒头顶状子跪在上东门外,说是由她领罪伏法,求陛下取消赌约,放了其他人等。”

曹睿脸沉了下来:“这不是胡闹吗?朕为天下垂范,岂能不辨明真假,就这样糊涂过去?一个民妇不懂律法,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让她离去便是,还巴巴地跑来禀告。”

刘放道:“陛下不觉得奇怪吗?一介民妇,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头顶状子到宫外喊冤?臣怕是其中另有缘故。”

孙资一边研墨,一边道:“也是啊,昨日赌约刚立,今天就宫外喊冤。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看似随口道来,矛头却有所指。

曹睿明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是吗?”

刘放、孙资心中沉了一沉,吃不透曹睿的态度,就当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随手翻了过去。

马钧得知王巧激傅玄来逼他复原指南车,内心也极是震撼。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指南车复制出来。一日有了斗志,马钧就来了精神。睁开眼,将小木簪在指缝间快速地翻几转,然后用它在地上左一竖、右一横地画起来,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豁然开朗。一会儿又将地上的线痕用脚抹掉,再画,再抹。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在地上。晚上,王舒来送饭时,马钧正在苦思冥想中,也没注意她面色有些苍白,只是告诉她,狱中有牢饭,不用每顿都来送,要她把马缘照顾好就行。王舒没有吭声,待马钧吃好,收拾起碗筷,提着篮子就走了。

月光从高高的小窗口透入,一阵风卷着几片树叶旋落进来,将初夏的闷热驱散了些许,竟有点儿凉爽的感觉。马钧毫无睡意,坐在草席上,倚在角落里,望着高处窗口的亮光遐想,小木簪在指间时而快、时而慢地翻来翻去。

天地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巧装置。月亮每天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从来不会有丝毫偏差。他知道,即使乌云密布之日,雷雨交加之夜,月亮也从来都是按照它的轨迹,东升西落,只是地上之人看不见罢了。既然东南西北方位是固定不动的,那么世间就一定有一种机巧装置可以指示它们,只是其中的奥秘在哪里?正是他现在要去探索的。古人既然有此传说,就说明这种东西一定曾经被人发明出来过。古人是人,今人也是人。古人能做到的,相信自己也能做到。自己幼年的时候,心中就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想把它雕琢出来,但总是被父亲责骂,认为不务正业,被逼着去死读书,但心中的奇思妙想从来就没有断过,读书之时,只要有便利,就去琢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许多机巧的蛛丝马迹,尤其是诸子百家文献中隐藏着的许多这方面信息。

记得有一次读《墨子》的《公输》篇,就很为之着迷。文中说:“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这是说“云梯之械”古已有之,现在攻城用的云梯应该就是那时流传下来的,几百年了,居然没有改进。而“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牌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而子墨子守圉有余”这段话就深可玩味了。公输盘的“攻械”当是指各种云梯,而墨子“守圉之械”是什么?虽然墨子当时只是“以牒为械”,但后面强调了“臣弟子禽滑离等三百人持臣之械守城”,便说明这个“守圉之械”肯定是有的,而且多达“九种”以上,只是今人不知道罢了。云梯已成攻城常见武器,也反证了这一点。那时,马钧就曾苦苦思索墨子的“守圉之械”是什么样子?那肯定是针对“云梯之械”的。他对应云梯之械,在心中曾经构想过“守圉之械”,也的确在心中有了雏形。

古人所言的指南车,相传为黄帝所造。那时黄帝正与蚩尤作战。蚩尤施展法术,漫起大雾,黄帝就造了指南车,为士兵领路。《古今注》和《鬼谷子》中又有另一个说法,说因为“越裳氏”来进贡,迷失了归路,周公便造“五乘”指南车,为他们指引方向。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文献记载,对于痴迷机巧的马钧来说,都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觉得神奇之余,也曾细细想过,到底什么样的车子能够始终指向南方。按照他的设想,这个车子的内部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极精巧的机关。他就应该在这个内部机关上着眼。

这一夜,马钧想得入神,毫无睡意,直到天要亮才迷迷糊糊进入迷离状态。

早晨,王舒依旧送来早餐,看着那一堆纹丝没动的木料,没有说什么就走了。马钧知道她无法开口,既不能劝他成功而置王巧、戴凌、王策于绝境,也不能劝他放弃复制而自寻死路。她夹在中间其实才十分难过。

王巧见王舒又来送饭,倒不再拒绝,接过饭碗,问她马钧在干什么?王舒淡淡道:“在发呆。”

王巧端着碗的手突然一抖,猛地朝地上一掼,发作起来:“哈哈,小结巴他这是什么意思?燋不起我王巧是不?我不会占他便宜。你去告诉他,他若是因为故意想输而不造指南车,就是陷我于不义,我不会苟活于世。十天之内,他若是拿不出指南车,我就先死。”

王舒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王巧:“姐......”

王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用怒叫来掩饰:“他去充英雄,丢下你和缘儿,让我背负骂名,你说,我还能活得下去吗?还不是害我死吗?我死了还得背负骂名?”

王舒的眼泪下来了,扑过去,隔着栅栏拉着王巧的手道:“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和缘儿好,可是,可是我不能看着你死......”

王巧甩开王舒的手,指着她叫道:“我知道,你不会叫他这么做。我知道你怎么做都难受。”王舒拦都拦不住。

女狱卒听到叫喊,连忙跑过来,斥责道:“叫什么叫?找死啊?”

“对,我就是找死。”王巧反正豁出去了,手指着她道,“你去向上禀报,就说女犯王巧想通了,要将真相禀明皇上,是我欺君罔上,请皇上拿我处斩....

女狱卒张大了嘴,嘀咕道:“还真有寻死的。”也不管她,回转身就去向上禀报。

因为这是曹睿亲自关注的案子,狱方不敢怠慢,连忙层层上报,报到刘放、孙资这里,刘放、孙资觉得奇怪,怎么一个个都争着往死路上跑啊?因曹睿最终要当面审问,刘放、孙资也不敢隐瞒什么事,就禀告给曹睿。正在和从长安回朝汇报军情的太尉司马懿商议事情的曹睿,简要地向司马懿说了一下这事,皱了皱眉头,问刘放、孙资:“你们怎么看这事?”

刘放道:“她的话应该是真的。按这样说来,织机的真正发明人应该是马钧。”

曹睿问:“马钧动工了吗?”

孙资道:“据说他这两天都在狱中发呆,什么也没做。”

曹睿道:“看情形,这马钧的确是真正发明织机的人,只是他现在不肯证明自己,是怕害死岳父一家。”

刘放试探道:“既然陛下认为马钧是正主,那还费这个劲儿干吗?直接判了干脆。”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懿笑了:“知道真相是一回事,证明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曹睿不悦道:“朕要天下归心,凡事岂能凭朕之意擅断?况且这是为天下垂范的大事,必须有理有据,不能-误再误。你们想个法子,让他证明自己,朕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造得出指南车。”

刘放、孙资傻了眼。他们本不欲马钧造出指南车,现在还得想办法逼他造,真是窝囊。但看曹睿着意维护傅玄,想凭这件事把傅玄怎么样似乎也不可能。既然这样,那就再回到先前的路子上,帮南宫嗣除了王策吧,还可以连带打击一下秦朗、高隆堂。反正怎么做,自己这方都是有利可图的。于是主动献策道:“陛下,王巧这般寻死,干脆再来一次三堂会审,逼马钧动工。”

曹睿很少亲自审案,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倒也兴趣盎然,点头同意。司马懿见曹睿审案,便要告辞退出,曹睿拉着司马懿的手笑道:“太傅,适逢其会,一起看看吧。”

于是马钧、王巧被提来过堂,王舒因天天跪在宫门外求死,也被宣来陪审。又宣当日见证其事的傅玄、秦朗、高堂隆等到场。裴潜、南宫嗣因各回府衙,也就没去召回。

王巧不等曹睿开口,上前跪道:“陛下,我把真相告诉你吧。其实马钧才是真正的织机发明人。之前是因为恨马钧害了我,迫使我不得不嫁给戴凌,所以我才报复他。至于我父亲,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谁发明了织机,戴凌也是为我所逼,不得不说假话,所以真正欺君的只我一人,陛下,请拿我问罪吧!”

王舒赶紧上前跪倒,道:“马钧和戴凌的确是一起改进织机的,虽然以马钧为主,但戴凌也的确参与了,应有一半之功。姐姐是为我和孩子着想,这才独自揽下罪过,民妇当年代姐下嫁,抢了姐姐的风头,才让姐姐一时气糊涂,冒犯了陛下。当年我既能代姐一嫁,今日也该代姐一死。”

曹睿一拍龙案,轻轻喝道:“马钧,你既当着朕的面立下赌约,为何又不动手制造,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欺君?”

马钧跪倒票告:“臣本欺君,愿领死罪。”

曹睿“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一心领死,就能免了众人死罪吗?瞧这情形,联也不得出真伪。既然你不书复制指南车,自寻死路,那联就迷你心题。但是他们如果不能证明自己,那也只好都以欺君论处。”转向傅玄:“傅爱卿,你是马钧钧保人,他不能复制出指南车,你也同罪。”

傅玄正中下怀,立即昂然道:“马钧旬日之内若造不出指南车,臣愿先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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