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坐在船尾。

多年以前,凯特琳怀抱襁褓里的儿子,离开奔流城,搭乘小船渡过腾石河,北上临冬城。而今想起来,仿佛是千年前的事。而今,他们同样渡过腾石河,重返家园,然而当初那个婴儿,已经长成了披甲戴剑的英挺战士。

划桨起起落落,罗柏和灰风坐在船首,他把手放在冰原狼的头上,席恩·葛雷乔伊陪伴着他。布林登叔叔坐在后面的第二艘船上,与大琼恩和卡史塔克伯爵一道。

他们乘船顺流而下,任腾石河强劲的水流载着他们经过高大的水车塔。

塔内巨大水车辘辘轮转,水声哗啦,儿时种种回忆牵起凯特琳嘴角一抹哀伤的微笑。城中军民排列在砂岩城墙上,高喊着他们母子的名字,高喊着“临冬城万岁!”

每一座壁垒上都飘扬着徒利家族的旗帜:一尾腾跃的银色鳟鱼,衬着波动的红蓝底色。

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景象,然而凯特琳的心却高兴不起来。

她怀疑自己的心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感受喜悦。

噢,奈德……

他们穿过拱门和城墙,弟弟艾德慕·徒利正带着父亲的卫士们在临水阶梯上等候他们。艾德慕是个体格壮硕的年轻人,一蓬枣红头发,一把火红胡须,胸甲上尽是战争遗留的刮痕和凹陷,红蓝披风沾染了血渍与烟尘。

艾德慕走下阶梯拥抱她。

“亲爱的姐姐。”

凯特琳紧紧地搂住弟弟。

艾德慕:“凯特,我和你一样难过。当我们听说艾德大人出事的时候……兰尼斯特家会付出代价的,我对天发誓!一定为你复仇雪恨。”

“那能让奈德活过来吗?”她语气尖锐地说。“这些以后再说,我要去见父亲。”

“他正在书房里等你。”艾德慕道。

他神情严肃:“学士说他在人世的时间不长了,病痛时常发作……而且相当厉害。”

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充斥凯特琳的内心,她痛恨这整個世界。

……

席恩·葛雷乔伊坐在奔流城大厅的板凳,一手拿着麦酒角杯,一边跟父亲的手下叙述呓语森林大捷的经过。

“……那群人想逃,可我们把河谷两头堵得死死的,然后拿刀拿枪从黑暗里冲出来……罗柏那头狼杀进去时,兰尼斯特家的人八成以为是异鬼来了。我亲眼看见它把一个人的胳膊活生生地扯下来,周围的马闻到它的气味就发了狂,落马的人不可胜数……”

“席恩,”凯特琳进来打断席恩,狼妈脸上还残留着悲伤,“我儿子到哪里去了?”

“夫人,罗柏大人去了神木林。”

奈德以前也每每如此。

她在绿叶编织的树蓬下找到罗柏,四周满是大红杉和老榆树。他跪在心树之前,那是一棵纤瘦的鱼梁木,刻画其上的脸庞多了几许哀伤,少了几分坚毅。

罗柏的长剑插在面前,跪在他身旁的是大琼恩·安柏、瑞卡德·卡史塔克、梅姬·莫尔蒙、盖伯特·葛洛佛等人。泰陀斯·布莱伍德亦在其中,硕大的鸦羽披风摊在身后,这些人依旧信奉旧神。

她扪心自问:如今的自己究竟信奉哪个神?却找不到答案。

罗柏缓缓起身,收剑入鞘:“我们必须召开会议,很多事情需要讨论决定。”

“你外公想见你,”她说,“罗柏,他病得很重。”

“艾德慕爵士把他的情况跟我说了。母亲,我很为霍斯特大人难过……也为你难过,但我们必须先开会,我们刚刚接到南方传来的消息,蓝礼·拜拉席恩已经登基称王!”

战争会议在大厅举行,四张长折叠桌排成向上开口的方形。

会议从闲聊开始,然后很快演变成争吵。

布莱伍德伯爵认为应该乘着呓语森林之战的势头,早日结束战事。依照惯例,只要是布莱伍德家族的主意,布雷肯家族一定反对到底,于是杰诺斯·布雷肯起身力促大家向蓝礼国王效忠,并南下与其大军会师。

“蓝礼不是国王。”罗柏说。

这是会议以来他首次开口,他知道何时该留心倾听,这点颇有乃父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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