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去。
一支柳叶箭，正将那顶红缨笠帽钉在门柱上。
“咕嘟！”
黄三爷咽了口口水，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随意。
他完全没有看到李牧是如何出手的，张弓搭弦仿佛就在一瞬间。
更关键的是，他背的似乎是一把四力弓？
听那沉闷的弓弦之音，绝对已经拉到圆满，射掉了自己的帽子。
能开四力弓，瞬息一箭，再加上准头……
这么年轻，拥有如此箭术的箭手，他只知道一个胡三哥儿。
“小李兄弟。”
黄三爷哪里还敢轻视，顿时挤出一张笑脸来：“这箭术厉害啊！都快赶上胡三哥儿了。”
“练了几年了？”
李牧收弓，谦虚道：“有一段时间了，黄三爷，多有得罪了。”
“哪里哪里。”
黄三爷连连摆手，道：“小李兄弟有这本事，说不定真能成为军中的神箭手呢！”
这一箭后，黄三爷的态度大改，热情的让一旁的王掌柜都不适应。
李牧轻轻摇头。
在这乱世中，也只有实力，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
黄三爷见识了李牧的箭术后，也没有再多言语，带着他向着卫戍所赶去。
“小李兄弟，你带银钱了吗？”
路上，黄三爷突然问道。
“带银钱？”
李牧疑惑。
“王掌柜没告诉你吗？这军户是需要买的。”
大景军户，是世袭制。
也就是说，老子的户籍是军户，那么世世代代后辈也都是军户，哪怕没有儿子，也会从族内找其他男丁补充，以维持军队数量。
要知道。
大景以武立国，军户并非贱籍，反而很吃香，不但免除粮税，每月还有粮饷，更能够免费习武。
其实太祖皇帝建朝立国之初，完全没有买卖军户一说，而是有一套考核体系。
只要通过考核，便可以入军户。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那时的大景，有一支钢铁王师，不论是北边蛮族，还是南疆夷族，听到大景军队，都已经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但太祖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大景接连出现了两任昏君，致使奸臣当道。
权贵，乡绅发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私下买卖军户，只要有钱，便可以入军户。
甚至和科举一样，封死了穷苦百姓和寒门的路。
这也导致军队的数量变得更加庞大，可战力急剧缩水，钢铁王师名存实亡。
虽然中间有顺天皇帝中兴大景，暂时遏制了这股风气，可仍旧难以彻底消除。
直至今日。
王朝末年，动乱渐起，各地义军揭竿称王，打的大景军队节节败退，这积攒了百年的顽疾，彻底爆发。
“听闻新任云州指挥使上任后，不是严禁买卖军户，一切依照太祖皇帝的考核来吗？”
李牧问道。
黄三爷嘿嘿一笑：“那是云州指挥使季大人麾下的八大营，精锐中的精锐，负责镇守云州，咱这只是个小小的卫戍所，天高皇帝远的，哪里能管得了？”
“当然，季大人的军令自然没有人敢违抗，这银钱现在已经不是买军户了，而是考核‘报名费’！”
这不就是巧立名目吗？
李牧无语。
怪不得这大景要亡！
两人聊着，渐渐离开了平乐镇。
卫戍所的军营，在平乐镇和常山县之间一处山坳中，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说是军营，却不见军帐，而是一个村落。
卫戍所的军卒，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
当然，那也是乱世之前。
军户买卖之后，多是权贵乡绅子弟，哪里能让他们干农活？
那劳役怎么办？
只能落到穷苦百姓子弟身上，这样的导致有作战能力的士卒受不了越来越重的劳役，纷纷逃跑，大景军队的战力更加弱的可怜。
如今，大景对外宣称是百万大军，其实上了战场，真正能搏杀的将士，恐怕只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进入军营，莫要乱看乱跑，跟着我走。”
黄三爷叮嘱了一声。
李牧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柱前的挂牌：
“常山县守御千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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