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的同伴都是一团胶质，我以为我也是。
“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突然把我提了起来。
“一坨泥也敢瞪着我？”
他把我重重的甩出去砸在岩石上。
我没有痛觉，但我一时难以移动。
他冲过来，又把我摔在地上，再提起来，再摔到地上。
“弱者，弱者！弱者！！！”
“你这小小的弱者就只能是被强者吃掉的！”
他用两根手指把我提起来，歪着脖颈，嘴巴列的老大。
“谁让你太过弱小呢。”
他笑了，笑得扭曲狰狞。
随后，我被塞进了他的嘴里，就像我的那些同伴一样。
·
风险是会自己找上来的。
我和我的同伴们曾经安稳的生活在那片荒原，平时靠吸吮空中弥漫的灵质果腹。
所以我们不在乎时间，也不知死生。
我们就在那里，像花，像草，像石头，像沙砾。
直到那只猩猩的出现。
我睁开双眼。
灵质的流动不断撕扯着我，我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碎末。
我想起来了，我在他的腹中。
他想吃了我。
他想杀死我。
像我杀死我的同伴那般。
“不要死。”
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不要死。”
我听到不止一个声音。
“不要死。”
很多声音响起，从那些流动的灵质中来，从我的四面八方来，从我已经被碾碎的部分到我的残余部分之中来。
“我们想要活。”
灵质倒流，声音从周遭涌向我。
“像吃掉我一样，吃掉他。”
我感觉灵质在裹覆我，它好像要吃掉我，但却钻进我，成为我。
“……什么情况？”
猩猩恼怒的声音混在其间，但我却变得更大。
“你能活下来，我们愿意你活下来。”
逐渐开始有不听我话的灵质试图侵入我的躯体，在我的缝隙间游走，掠夺，像小刀刮过蜜蜡，一条撕下一条。
而后它们再次带着更多的灵质钻回来，钻进我的身体之中。
“不……不！”
猩猩近乎疯狂，他幻化更多的刀片在我身上搜刮，但每一次，都被裹挟更多，同化更多。
“你们是弱者……你们是弱者！弱者不配活着！弱者要被消灭！”
灵质的逆流与刀片驳结难舍难分，刀片无情的从我身上刮下灵浆，而浆液裹挟那些刀片，腐蚀，侵袭，再回到我身边。
“什么是弱者？”
我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弱者就应该被吃掉，为什么弱者就可以像观赏物一般被取乐？
灵质更多的涌向我，它们不需要我指挥，它们好像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我仿佛看到猩猩崩溃绝望的神色，它不甘的撕扯着自己的躯体，但那些躯体再度爬向他，侵蚀他，听他控制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少，如同麻痹僵化一般难以自抑。
“弱者……就是没有力量反抗命运的人。”猩猩只剩一只可以控制的手，他逐渐放弃抵抗，握住自己的脖子，试图让侵蚀来的更慢一些。
“你吃下了多弱者。我们反抗你。你不是命运。”他的嘴逐渐成了我的嘴，我尝试着用他的舌头发出声音，好像就是我本来就应该会的一般。
“什么是命运？”
猩猩已经不能回答，连眼睛也不是他的，我感受不到他的挣扎。
“同胞……”
同胞听不见我的声音，但他们随我而动，是我的手足，是我的心腹。
我的身体缓缓扭曲变形，它们像是在厌弃猩猩的模样，亦是有太多不是我同胞的同胞，现在成了我的同胞。
我的额头变得好重，手指变得又黑又长，尖尖的，硬硬的，额头上也多出了两根这样的东西，掰不掉，还有感觉。
“猩猩……你被淘汰了。”
“你被我们淘汰了。”
·
“不进，则死。”
我饮下一口水，对着湖面端详自己现在的模样。
虽然头上还是有两只黑红的角，但其他地方已经和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冒险本身只是为了活下去。但那时，我希望我的同胞也能活下去。
它们也希望我能活下去。
而我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死亡边缘的挣扎感。即便是在物质世界时也是一样。
我突然感觉体内沈岚的那部分法力好像被我炼化了一点。
人当然可以选择不冒险，永远以高打低。
但那样的我永远只能是弱者。
爪子要更锋利，刀刃要更尖锐。
奔袭在荒原之上，撕开无数更强者的灵肉皮囊。
如果不变强，迟早会被灾难追上。
杀死弱者的，只有弱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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