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娘哩,你这娃娃,好生厉害。我一觉醒来,还道是天漏了个窟窿!”
直把小师妹羞了个大红脸,捏着衣角不再做声。
这会儿倘若他在,看到弟子们难过,一准会翻个白眼,气呼呼灌上口老酒,别过头去,不耐烦地道:
“去去去,哭个熊哭!有什么几把大不了的,死了都不让老子清净会儿!”
炼精化炁境修士,寿数两百年,师父往日受过重伤,衰减了些,能活到一百七十三岁,也是寿终正寝,算是喜丧。
师父已死,陆玄真在门中便不剩什么牵挂。
他资质极差,近乎无法修行,只如今二十岁了,堪堪还在炼血化精境初期,难得寸进。
只在炼丹灵植一道上,有些天赋,故而他历来做的也是这类活计。
在诸多同门中,他作为一个边缘人,不受排挤已是不错,自然与他相熟的也没几个。
最主要的是,陆玄真觉得自从师父死后,大师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也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修炼出了岔子,他愈发暴躁、气急,整日喜怒无常,让人隐隐有些害怕,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决定今夜祭奠完师父,就偷偷离开宗门,去外边世界走走看看,做个散修也无妨。
青屏山,太小了。
或许还能寻着什么机缘,再续修行之途也未可知。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修真之人,谁人不向往大道!
……
玉盘残挂,月晕渐被夜幕吞噬。点点料峭寒星抵不过长夜,终在黑暗中湮没。
祖师祠堂中,青灰色的石砖斑驳老旧,岁月的痕迹爬满了破落内室。但牌位、香案摆放端正,整洁如新。
陆玄真身穿一袭宽大玄青色道袍,脚踩白袜布鞋,乌发挽了个发髻,以一枝木簪斜斜定好,眉目俊秀,身姿挺拔,皎皎有出尘之感。
他站在香案前,双手奉上一捧燃香,恭恭敬敬,三稽首。
再回顾起师父的一生,他不禁唏嘘:“师父啊,你这一生,也算颇为传奇了……”
“少年得意,风流骄纵,集长辈万众宠爱,红颜牵怀于一身。”
“中年继任掌门,重任加身,红颜故去,群敌环伺,险些灭门。遭遇大起大落,如梦初醒设法补救。”
“老年清苦,在乱局里拨乱反正,强敌中左右逢源,步步隐忍退让、穷思极虑,宗门才能在这夹缝里生存如此许久。”
“世人皆道你无能,若是你真的无能,又怎能守得住宗门领土一百二十二年呢?”
“这一肩重担,你已经挑了一辈子,该放下了。”
“你一定很累了吧?”
“师父,你辛苦啦……”
“我相信真人和师祖不会责怪你的,他们也会欣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快好生歇歇吧!再没人惹你清净了……”
陆玄真跪坐在地,扬起手中大蓬洁白的纸钱,撒入尘烟靡靡的火盆,连同师父多年未碰的蛐蛐笼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青烟袅袅升腾,前尘往事随烟尘散尽。
他在向师父告别,在对即将覆灭的莲花宗告别,也在同养育自己长大的青屏山告别。
他回头再望了一眼,掀了道袍下摆,毅然转身离去。
“你,去哪?”
突如其来的一个气势雄浑的声音,将陆玄真惊了一跳,他循声望去。
一个赤着上身,魁梧精壮,浑身蕴含着刚猛无俦力量的男子,抱着双臂,倚在门口,正冷冷地盯着他看。
大师兄项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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