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林。”江宴川蓦然开口,截断了对方的话茬,“执礼是我从北铭带回来的。”
只这一句,就让江思林脸上的表情悉数僵住。
他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江宴川的表情,似是想找到对方脸上细微末节的表情变化。
江宴川没理会江思林的反应,自顾自向下说着:“他作为被北铭王留在宫中的弃子,率领还没逃离的大臣出城投降,当时他整个人都瘦弱得不像话,就连身上的袍子都被洗得很是破旧。。”
“孤对这孩子起了几分兴趣,便派人去追查了一番。”
对消息来源都心知肚明的几人,谁也没有开口戳破江宴川的胡话。
“八年前,”江宴川一字一顿,近乎残忍地道出了从小家伙心声中得到的消息,“他被人遗落在鹿尾巷深处,恰好有人经过,便将他带入了宫中,换下妃嫔刚刚产下的女婴,成了宫中任人欺凌的皇子。”
不久前才从邱素心口中听过的地名又被江宴川缓缓道出,江思林呼吸一滞,本就因重伤而失了血色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又惨白了几分。
他双眸茫然地在小家伙的脸上来回扫视,半晌,表情慌乱地扬声道:“不可能!”
“江宴川!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
温热的液体划过冰凉的双颊,江思林愤怒地指责着江宴川不入流的手段,心上似是压了一颗巨石,让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关执礼声音虚弱地开了口:“爹爹……”
江思林就像是被什么人按住了开关,瞬间就停下了全部的动作。
“执礼、执礼听陛下说,您和娘亲派了人去北铭,想要寻我,是真的吗?”
关执礼已经很虚弱了,一句话说得中间停顿了数次,声音也弱得不成样子,但就是这样的一段话,足足让江思林的身形僵滞了好半天,而后才吐出一句:“那你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关执礼却是听懂了。
他的爹爹在问他,为什么会站到明泽帝的这一边,为什么会对他使用暗器,为什么拒绝救命的药丸。
关执礼垂下双眸。
“因为……”
在他生命中最为昏暗的那一刻——
“她越过重重人海,坚定地走到我的身边,牵起了我的手。”
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感到过温暖的时刻。
他不能让自己的生父因谋逆而伤害小家伙,只能自己狠心动了手。
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也不能再苟活于世。
说完这句,关执礼猛地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双眼无力地缓缓阖起,整个人都向侧边倒了过去。
头脑彻底陷入昏暗之前,他听到对面终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
“救救他!”
“江宴川你快救救他!!”
“我不谋反了,你快救他——”
真好啊。
他头脑昏沉地冒出了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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