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早已没落了,全没有往日热闹的样子。由于村民大量搬迁,村内的房屋多已倒塌和荒废。杂草和树木,没有了人的砍伐和清除,都在逐年疯长。从远处望去,村庄已完全被高大茂密的树木,包围的不见了踪影。
宇洵走进了村庄的入口,才终于听见了狗的吠声。但除了狗吠和蝉鸣,便再无其它声响。这个时段在乡下也多是午休时间,何况村里已只剩余4户人家居住。宇洵也没打算惊动旁人,他只想去父亲的坟头看看。他在车上的时候,曾思考过是否要买些纸钱,但最终还是作罢。随着年龄与阅历的不断增长,宇洵已然明白:?“人的生命既已彻底消失了,那做再多寄托哀思的行为,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对已去世多年的父亲,宇洵的内心是极度愧疚的。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宇洵都会向神灵祈求宽恕。做为父亲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并未在父亲病中尽好该尽的孝。而且自己如今己当而立之年,依旧孑然一身,也算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那天下午、宇洵沿着村里的石子路,穿过了一片竹林、经过了几座砖房,走过了一块大晒场后,便径直从大堂哥家的屋子后面,向村东头的集体墓地走去。这处集体墓地,其实就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头,上面密集的埋葬着村里的和附近村里的先人们和长辈们。一座座坟墓紧紧相邻,一棵棵苍松挺拔耸立。由于并非扫墓时节,各种杂草也长得将有一人多高了。
宇洵穿过荆棘小道没走多久便到了集体墓地,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山头上果然又添了几座新坟。他父亲的坟墓位于墓地北角,与他二伯的坟墓前后相邻,都属于坐北朝南方向。宇洵的二伯于1999年5月去世,宇洵的父亲则于2007年9月去世,兄弟二人都是中年早逝。虽去世时间不同,但在选墓址的时候,族人还是尊重了宇洵父亲的遗愿,与宇洵的二伯相伴长眠。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黄土簇新的坟包,早在岁月的流逝中,长满了各种野草花。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宇洵已不再有难过的感觉。望着布满坟墓的山头,他也一点不觉得害怕。午后的小山坡上很安静,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秋日的暖风,吹拂杂草和松树枝所发出的微弱得沙沙声。
宇洵缓步沿着墓群间的小道往父亲的坟头走去,在经过家族先人的墓碑时,他会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弯腰低头以示敬意。这些故去的族中先人,很多宇洵自出生就没见过,多是英年或中年便因病不得医治而死,这原在乡下也属极寻常的事了。
那天下午,天气竟出奇的凉爽起来,头顶的烈日、早已被大片浅灰色的云层遮挡住。宇洵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徒步行走后,竟然连汗都没怎么流。白色的圆领薄衬衫上,也没有一点汗渍。
宇洵走到父亲的坟前,望着已经长满野草花的坟丘,慢慢的在墓碑边蹲了下来。由于长期缺乏维护,墓碑表层刷的黑色油漆已然斑驳脱落,灰色原石像伤疤一样裸露在空气中。宇洵没有像煽情影片中演得那样抚碑流泪,而是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包烟。他动作熟练的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点燃深吸了一口,再将燃着的香烟摆在碑沿上;紧接着又点着一支,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点燃了三支才停下,随后宇洵便向父亲的墓碑恭敬的拜了三拜。拜过之后,他才在墓碑旁慢慢坐下,靠着墓碑再次点着了一支烟,沉默的吸着。
小山坡上依然很安静,宇洵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时光,可以让他的身心放空,暂时远离一切的世间喧嚣。宇洵放松得靠在父亲的墓碑上,就像小时候靠在父亲的背上睡觉一样。不过他早已明白、父亲的生命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坟墓里埋着的也只是一些人骨碎渣罢了;也许时隔多年,连碎渣也早为泥土所化。毕竟人本来自尘土,自然也应当归于尘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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