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再次行凶。
奸细在现场。
首先定性了奸细的存在,接着刺客行凶是事实。
至于柳如晦到底是因为通风报信取得现场,还是试图抓捕刺客,都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奸细在现场,就意味着这个人无论事实上是去干什么的,身份已经毫无疑问是奸细了。
而他不能对奸细做任何事,是因为白晨省也在现场。
所以要么,白晨省也是奸细。
要么白晨省对柳如晦产生了误判,被奸细蒙蔽了。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现在,楚秦虎多少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轻快地为楚空虎做背书,答应说肃正院不会有错。
楚秦虎颇有些感慨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只是楚秦虎不是轻松容易气馁的人。
他坐掌门这个位置已经十几年了。
从他坐上掌门这个位置之后,他挥剑的次数便少了。
毕竟,交兵这样的事,就是轮,也轮不到掌门出手。
“栖霞山又不是无人了,怎么能让掌门出剑?”
他除了自己练习,和带白晨省,几乎不再有十余年前那样的机会,在刀光剑影中和对手见招拆招你来我往的机会。
他很怀念那样热血上涌的时候。
在生与死的缝隙中,在金与火的闪烁中,在思考对手的出招与自己的对策中,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活着。
那样的机会不再了。
多少,他有些埋怨自己是掌门。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
在堂上,在审讯室,在刺史衙门,他需要思考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的话是为什么而说,为什么想让自己这么想。
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这中间的间隔只有一两个呼吸。
虽然比不上比剑时的一两个瞬息,但终究好过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偶尔,他也会庆幸自己是掌门。
现在的他,坐着,剑在心里。
就像现在,老五这一剑,他必须接。
放任其他师弟都猜到是阿晨,自己却不言语,等于在说自己连承认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楚秦虎:“是阿晨。”
楚空虎不做声。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楚秦虎:“阿晨和那人犯在一起,阿晨的嫌疑你查实了没有?”
楚空虎:“没有。”
楚秦虎:“查了没有?”
楚空虎:“没有。”
楚秦虎在思考。
连着两个没有,不是在说自己没有查。
是在说自己不敢查。
就像上次讨议一样。没有掌门的话,谁愿意去查白晨省?万一直接导向掌门,算怎么回事?
这次是一样的。
“……去查。”
楚秦虎说。
他挡不住。保住白晨省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不是楚秦虎的面子之类的东西。他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个。
是另一件事。
“哎二哥,这就对了。上次讨议我就说不能这么弄吧?证据铁证如山,一个奸细一个刺客两个间接帮凶,这么简单的事,没什么可讨论的。现在……”
六师弟大大咧咧开始说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准备将发生的定性给咬死。
楚秦虎却打断了他:“我话还没说完。”
楚秦虎扫了一眼老六:“小晨是不是也和刺客有勾连,肃正院尽可以去查。但是我话要说在前面。戒严持续到今晚这件事是死的。过了今晚,栖霞山全面取消戒严。”
“告诉我可以不必戒严的,是肃正院和文理院。听了你们的话,我作为栖霞山的掌门才和宾客们说会取消戒严。如果撤回这件事,和各个宾客低的这个头,我是不会去的。”
“二哥,你这……”老六的话明显有些慌乱。
“你们谁觉得自己有资格代表栖霞剑山,谁就去低这个头,一个一个登门拜访。人可以丢,丢在门内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把人丢到门外,丢到江湖上,丢到荆州刺史衙门,丢到朝廷?你们谁有这个本事谁去,我立刻让贤。”
楚秦虎不仅在看老六。
也在看所有人。
不论和自己对弈的是谁,这是他跳出来的最后机会。
而且,他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任何问题。
自己的人可以丢,掌门的位置可以不要。
但是栖霞剑山的人不能丢。
掌门去低这个头,这个人就不止丢在山门里面了。
这就是他的交换。
白晨省可能会有嫌疑,可能被严查。自己可能被怀疑,可能被质疑。
但是戒严必须在明早之前结束。
而且楚秦虎还要将肃正院的老五和文理院的老九绑上战车。
不必戒严是你俩说的,那么到时候因为结束戒严出现了问题,你俩首罪。
所以剩下的时间,不出力,就一起砸饭碗。
白晨省保不住了,他认了。
但是不代表这一局他就彻底认栽。
于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说话。
彻底地沉默。
“那么……”
楚秦虎的话被打断了。
嘈杂声从议事堂外传进来。
这种嘈杂很奇怪。不是一般情况下肃正院一边倒的强势。
也不是肃正院管不了的一边倒的弱势。
而是慌乱。
这种慌乱被证实了。
肃正院的弟子小跑进议事堂。
楚秦虎看了一眼楚空虎,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但那弟子想都没想起来看楚空虎,直接跑向楚秦虎。
“掌门,少掌门来了。我们不敢拦。”
楚秦虎大惊。
白晨省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果他出现在这里,楚秦虎的打算就会出现不必要的变故。
楚秦虎又疑惑了。
拦住白晨省本该是肃正院早被交代的事情,楚空虎不至于这点水平都没有。
那什么叫拦不住?
“嘭”地一声。
议事堂本紧闭的大门被强行推开。
所有人都看见了白晨省拂在半空的袖。
像一片素白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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