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可知我赵某人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属不易啊。”

赵县令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艰辛的少年时光。

“我自幼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只留我一人在这世间孤苦无依。为了生计,我白天耕作于田间,夜晚则借着微弱的烛光苦读诗书,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他顿了顿,是在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科举之路,何其艰难!每一次的考试,都是对身心的一次极限挑战。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与挫折,但从未放弃过心中的梦想。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都会独自一人站在村头的大树下,望着满天星辰,默默许下心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赵县令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次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被朝廷录用为一名小小的官员。我满怀感激与期待地踏上了前往北平的路途,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我以为,只要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为百姓谋福祉。”

赵县令继续说道:“可谁知道,这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我本想保持一颗清廉之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融入这个圈子。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开始妥协、开始堕落。我逐渐沉迷于权力与金钱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我真的无法回头了。我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成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我害了无数无辜的百姓,也害了自己。”

说到这里,赵县令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但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叙述,更加激动地继续说道:“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罪责。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也曾经是一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只是这个世界太过复杂、太过残酷,让我最终迷失了方向。”

李增枝站在柴房的一角,双手不自觉地掏了掏耳朵,那动作里带着几分随意不羁。

他的心中暗自嘀咕:“我也没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啊,我又不是什么综艺节目的评委,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跟眼前的案子有何干系?”

尽管心中有所不屑,李增枝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赵文远的脸庞。

赵文远坐在柴房的另一侧,面容憔悴,眼神闪烁不定。

他试图用自己的话语编织出一张谎言的网,以逃避即将到来的审判。

“说话摸鼻尖,定然在撒谎。”李增枝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暗自思量。

人在说谎时,往往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微小的肢体动作,这些动作虽不起眼,却往往能透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文远此刻的摸鼻动作,无疑是他心虚与谎言的最好证明。

“赵大人啊,你说你这半生浮沉,可真是比戏文还要精彩几分。不过话说回来,你方才提到的科举之路,我倒是颇有兴趣。不知你当年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最终得以踏上仕途的呢?”

赵文远见话题已经转移,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

李增枝则时而点头微笑,表示赞同与钦佩;时而轻轻皱眉,在思考着什么。

实则是在暗中观察赵文远的反应,寻找着他话语中的漏洞与矛盾。

赵文远终于停下了他那滔滔不绝的叙述,将积压多年的情感与记忆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他微微喘息,眼神中既有释放后的轻松,也有对未知命运的忐忑。

而此刻的李增枝,依旧保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刚才那番长篇大论并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涟漪。

“啊,赵大人,”李增枝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方才您说得太过投入,我这耳朵啊,竟有些跟不上您的节奏了。您看能不能……再说一遍?让我好好听听?”

赵文远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自己不过是阶下囚一名,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成为对方加重罪名的借口。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开口。

“好……好吧,”赵文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不甘,“那我就再重复一遍……”

赵文远再次陷入回忆,开始复述那些曾经的“英勇事迹”时,一个微妙的错误悄然发生。

他的思绪在记忆的海洋中穿梭,那些人物、事件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在紧张与疲惫的交织下,他竟在不经意间将“李善长”这个名字说成了“胡惟庸”。

这个细微的差错,在旁人听来或许只是无足轻重的口误。

在李增枝耳中,却是如同发现了金矿一般的重要线索。

“打住打住,你说你当时的主考官是谁?”

赵文远脱口而出:“胡惟庸啊,啊不对,是李善长……”

“哦?”李增枝轻轻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赵大人,您刚才提到的‘胡惟庸’,可是与当年那场震惊朝野的胡案有关?据我所知,那胡惟庸可是因谋反大罪被满门抄斩的啊。您与他之间,莫非有何不为人知的瓜葛?”

赵文远闻言,心头猛地一颤。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他急忙想要辩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阵掌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回荡在狭窄而昏暗的空间内。

朱棣身着华贵的锦袍,步伐稳健地跨过门槛,步入柴房之中。

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刚刚目睹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

“好一场精妙绝伦的审讯啊,”朱棣的声音低沉。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李增枝啊李增枝,本王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才能?”

李增枝闻言,恭敬地回答道:“王爷谬赞了,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朱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李增枝不必过于自谦。

他缓步走到赵文远面前,审视着这位曾经的官员。

此刻却已沦为阶下囚的落魄模样。

赵文远在朱棣的注视下,更是浑身颤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赵文远,”朱棣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可知罪?”

赵文远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颤抖着声音回答道:“知罪。”

“知罪你就好好说,别说谎!”

那名衙役被朱棣的话语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舅父,眼中满是焦急与无助,在寻求一丝安慰或是指引。

“舅父……你……你就说实话吧……”侄子的声音磕磕巴巴,带着几分哭腔,“你哪里是通过科举上来的啊……你明明是个破落户……走了舅母的路子……买了这么一个官……”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柴房内炸开。

赵文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子,眼中充满了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被自己的亲侄子如此直白地揭露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赵文远怒吼道,但声音中却难掩慌乱。

他试图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但效果却适得其反。

侄子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无法再保持镇定。

侄子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舅父,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不对,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错下去。你一直以来都告诉我,要诚实做人,可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为了这个官位,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和原则,甚至利用了舅母的关系。这样的你,还配做我的榜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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