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敢问,人家怎么就,就,看上您这,这......”

杨慎就这么瞅着陆斌,他想知道这丫挺能憋出啥话来。

好在,陆斌是个擅长审时度势的,杨慎一副自己敢说词儿他就敢上手的模样,他理智的住了口。

这倒不是他就怕了这厮,毕竟肚子里还打算着把他老婆留在城吏司里头,这会儿得罪死了也不好。

“说啊,看上我这啥?”

“当然是您这文质彬彬,书生意气最能够让女子心动喽。”

“哼!欺软怕硬,担不得事的小子!”

“好了,你们两日后还有的处呢,老夫不想管也不想看,好了,就这样吧,老夫也没有什么要言语的话给你们。”梁储笑着坐上了马车。

送别梁储,原本该有很多官员,甚至得有他的门生跟死了亲爹一样哭过一场。

可一是因为树倒猢狲散的缘故,一则是因为多半有人琢磨过味来的缘故,送别的人只有杨慎这个后生以及陆斌这个明面上的对手。

“可惜晚辈没能够多多请教梁公,梁公当年也曾为首辅,为天下文人牛耳,晚辈思量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为何您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杨慎赶忙恭恭敬敬抱拳言道,执的是书生之礼,也是打从心底敬佩。

“用修,你还年轻,当你拥有足够阅历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梁储看了一眼陆斌,笑着又嘱咐道“你小子不要老盯着书文,你身上就是匠气太重了,你别被这小子气着,记着老夫讲的,一定要去城吏司看一看,顺着心走一回试试,别在你爹那老顽固手底下困死了。”

“小子记着。”

“好了,老头儿,我就不送你到家了,你享福去,有空记得给我写几封信,当然,我要是有什么要问的,也会写信问你,信钱都你来掏,你老头儿肯定有钱,别扣扣索索的,我才真没钱呢。”见杨慎这厮说完了,陆斌表露出随意的态度。

“嘿嘿!老夫争取多活两年,你小子的志向,可要尽早叫老夫看见,别逼老夫写一首示儿给你,叫你给老夫烧纸!”

“嘿!你等着吧,老头儿,我肯定不会烧给你!”陆斌没好气的回道。

“臭小子!”

梁储笑骂一声,让车夫赶车前行。

窗帘子拉下,梁储没有在回顾了。

他也不怎么想要回顾,就像是他的一生一样,忙活了一辈子,最后羡慕的,反而是不得善终的于谦于少保,这何尝不是一种奇哉怪哉的事情呢?

靠在车内墙壁之上,梁储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一个本来已经不复高大身形,肉消骨老的老人,此时缩成一团之后,就更加显得消瘦了。

可不这样蜷缩着,又当如何呢?

没有了官职,没有了责任,没有了权力,没有了意气的老人,同样也失去了在心枷面前伸拳展脚的本事。

与陆斌的聊天,是他唯一能够获得温暖的地方。

那许是一份希望的温暖,因为也许有陆斌的努力,或许自己平庸的过错就能够得到些许弥补了。

可......陆斌弥补的,只是亡羊补牢而已,以后也许会好一些。

但以前呢?

以前已经死去的,以前可以被自己拯救的,以前那些看不见但能活生生感觉到的眼睛,充满死寂,死寂中带着哀求的眼睛该如何办才好呢?

他没有尽到一个官该有的担当,这是他一整日也没有任何资格做任何事的主要原因。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背弃了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原则。

先圣写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编织成道与理。

这些道理曾深深刻在这副躯体上指望着他拯救黎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惜,这副躯体内背负着的是一个没有太大用处的灵魂,时至今日,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去将躯体变成史书上长青不朽的身影,叫人瞻仰了。

想着想着,梁储心中块垒化成了郁气。

驱使着他从,自己年轻时,母亲给自己编就的旧背囊里取出纸笔来,在颠簸中,好不容易将墨抹开,一字一句写道:

《痴愿早春来》

旧情余春春风来,只觉春意晓。

杨柳抽芽草青葱,何儿见暖风?

原是苦寒待春到,燕也来修巢。

都说是春送燕归,皆言春意好。

春意若知笑人痴,原来人已老。

人老不改痴心桥,只盼痴愿了。

痴愿冰雪早归笼,阳融久霜冬。

徒叹朱门冻死骨,春意果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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