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老大吗?
不恨!
因为老大也明确跟他讲了,要是实在想讨老婆生孩子,就提前跟他讲一声,不行就由他方强来传宗接代。
甚至他方强亲眼见过,有一天晚上,老大举着刀朝裤裆子里看。
要不是自己给他一闷棍,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傻事情。
说实话,他能理解老大那一时间的冲动。
他方强固然憋屈。
可老大也不好过。
因为老大将跟老爹一个模样,硬生生的省吃俭用一辈子。
做点儿买卖,弄些糊口的饭折,还得背着人,陪着小心,这里孝敬个祖宗,哪里怕得罪个爷爷的。
这叫什么日子?
有时候都想不懂,为啥老娘就嫁给爹了,还把自己兄弟俩给生了下来,这不是遭罪吗?
哪怕生到农户家里,日子也比这好过啊!
可他能够怨天尤人吗?他能够怪罪自己的父母吗?
也不能,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爹娘的恩情已经够耻辱的了。
难道还要像一个懦夫一样去怨恨自己父母将自己生出来吗?
于是乎,方强就这样活到了现在,活到了二十郎当岁的年纪。
正常人家的男子这个年纪已经成婚了,甚至孩子都可能有俩了。
而方强迄今为止却一直在找寻着能够养活自己,能够不拖累家人的机会。
倘若在原本的时空里,方强应当和无数困苦潦倒一生的军户一样,可能在某一个母亲去世,而他大哥也无法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或者被嫂子赶出家门,或者自己离开,然后黯然离开这个仅仅只有一次机会的宝贵人生。
好在有陆斌这样一个异数,方强以及许多军户们在看到宣传部的宣传之后,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当兵,当一个能拿钱回家的兵。
当一个民兵。
他不太明白长官为何取民兵营这样的名字,也不懂民兵的意思。
他只晓得一件事情,自己终于把脑袋给交了出去,换得银子,让家里少双筷子,这足叫老娘,大哥以及嫂子不担忧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不怕死的人,所以无论是吃喝,还是挑选营帐他都很放得开。
有些不屑于认字,因此被杨先生评价为朽木不可雕也。
可训练任务完成的很好,所以孟智熊上司很是看好自己。
不过非常缺德的一点在于,孟智熊这位上司显然在营帐中的地位不如杨先生。
因为自己曾亲眼看见过杨先生拿鞭子抽孟智熊,责骂他是个榆木脑袋,不晓得变通,字练到现在还和狗刨一样,叫人无法忍耐。
头一个月的日子很好过。
除了要学字这一点是叫人既痛苦又快乐之外。
这里日子好似神仙一样。
不需要自带干粮,不需要干农活,训练内容也不多,好似头一个月就是专门用来长肉似得,油水进了肚皮之后,那些训练只能叫运动量正好而已。
所以,方强一个月重了八斤。
直到他们的班长出现。
班长,这个词儿也是新词汇,但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总之,方强与方强并不认识的五个人有了两个头儿。
一个叫王贵根,另外一个叫赵铁柱,但是旁人总喜欢叫他赵老八。
他们这个班,赵老八是头儿。
赵老八这个人,看其年纪,感觉比自己已经过世的老爹小不了太多。
而且跟每家的老爹一个德行,看见小子,比如方强这种年纪的,就喜欢骂人。
而恰好,民兵营里除了老火枪队的,几乎就没有中年以上的男人。
整个班里,自从他这位大爷来了之后,方强几人头都被骂绿了。
天天不顶着唾沫星子去训练,哪一天过得都缺点啥。
什么不听号令啊,什么字也记不住啊,什么作息时间不规范啊,都要挨骂。
而要是碗底剩下了饭米粒子叫他瞧见,好家伙!能被他吊在树上抽,骂骂咧咧的抽。
方强讨厌赵老八。
哪怕,因为他三次没有按时操练,两次超时吃饭,两次没有背诵出定则定规的缘故,老八的背挨了十计鞭子,血淋淋的,还是王贵根给他涂抹的药膏。
哪怕他一声不吭以为旁人看不出来,还鼻孔朝天,高傲的教训他规范。
哪怕他在晚上训完练之后会摁着自己去拿热水泡脚。
哪怕他喜欢用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土方子,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木片刮人小腿,给他们送筋骨。
哪怕他将自己洗澡的票子拿出来给自己塞进满满当当的热水桶里,还要给自己用腻子洗头。
哪怕他喜欢用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抚摸所有年轻人的头,还骂骂咧咧说不能叫自家儿子歪斜成你们这般字都不好好学的德行。
哪怕他喜欢在晚上,跟寻开心逗孩子似得,说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
方强还是不能喜欢上这个中年男人。
他居然还能有儿子,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这又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毕竟,无论什么出身,都应当比军户要好才对。
而只需要看那双手上依旧清晰可见的老茧,便能够断定,他以前是农户出身。
这让自己这个班里所有人都产生了好奇。
其他人都按捺住了自己那股子好奇心,就方强,非常大大咧咧的就问他
“头儿,你为啥放着好好的田不去种,跑来做丘八?”
赵老八笑着,当所有人的面儿,十分坦然的答道“当年闹兵灾,我家遭了难,老娘跟老婆都没了,就我跟两儿子一小侄儿逃了出来,一度成为流民,要不是走运,被陆斌救了,这辈子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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