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于是又把眼神投注到长泰身上。
时间长到秦太后几乎要失去耐心了,长泰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母后,您知道,当年我是不愿嫁给杜仲的。为此跟您与皇帝哥哥,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后,还是哭着上了花轿。”
“谁料到了杜家,却觉得仲哥原来是,人间奇男子,军中伟丈夫。”
长泰似乎沉湎进回忆里,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甜蜜,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个诡异。
“谁料呢,他的鲁莽竟与我的直爽投了缘。”
秦太后又看了白嬷嬷一眼,白嬷嬷两股战战。
“虽然杜家也有些个不和之处,但与他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
白嬷嬷此时真想跪下谢长泰长公主救命之恩了。
“没想到你与杜驸马,倒是伉俪情深。”
秦太后叹了一句,把刀拿起来,重新换一个洞插。
“是啊,”长泰终于把目光从殿中打磨得光可见人的地砖上抬了起来,看了看秦太后,“我也没想到,这次仲哥出征前,还拿了一个锦盒与我,让我无事时打开看看,消磨辰光。说这是他这许多年来,唯一未对我坦白的秘密。若我们能翻过这一个坎,待他回来,我们就该下定决心,养育孩儿,白头偕老了。”
秦太后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走了,杜府也没什么人值得说话的,我便把仲哥留的锦盒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慎重。”
长泰笑起来。
“我说是什么呢,仲哥未免也是太君子了些,竟把这样的东西也给我了。”
秦太后连忙问:“那是什么?”
语气里的刺探太过明显,长泰眉头一蹙。
“不知里头什么秘密,竟引得杜驸马要将之与你偕老并论。”
长泰倒笑了:“还有什么,不过是他与我成婚前,别的人写与他的信笺、情诗,还有送的绣帕、香囊等物,看他保存的这样好,我原是有点吃味的,可看了他留给我的短笺,我又不生气了。”
秦太后脑子里嗡的一声。
孽障孽障,难道是她,难道是她给杜仲写的信送的物品,被长泰抓在了手里?
这次长泰没卖关子,直接说道:“附马写了,如今他对此人此事此物再无挂牵,便交与我手处置,去留随意。我便也不生气了。”
“谁料刀剑无眼,苍天无心。这竟是附马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长泰沉默了下来,显见得是伤心了。
白嬷嬷急中生智:“早起您吩咐的燕窝该是好了,奴婢下去给您送来。”
“好,给长泰也送一盏。这孩子,伤心得都瘦削了。”
待白嬷嬷领着众宫婢下去,殿内只得二人时。
秦太后开了口,浑不似先前慈爱关怀的语气。
“长泰,杜附马留给你的东西,哀家也很想看看呢。”
“喔?”长泰抬眼看她,毫不避讳,似笑非笑道,“只不知太后娘娘如何对我夫妇帷内之事如此有兴?”
此时她也不称母后了。
秦太后沉着脸,多年威仪,令人望而生畏。
偏偏长泰长公主是不吃这套的。
“太后,恕难从命。杜郎留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好好找了妥贴之处放起来。若是什么人非要逼我要,我便骗她说,早与杜郎烧了。”
“你敢欺瞒?”秦太后语气严厉。
“何谓欺瞒,找不着就是没有嘛。真要是逼急了,惹得我兴起,再挂在城门上给天下人看,那岂不好?”
“噫,我再找几个书生抄抄,把原件贴在城门上,把抄件满京城发给大家看看。”
“介时若太后想看,我便送来,太后,那些女子写的词句,很香艳很露骨的,包您看了...”
“大胆!”秦太后一掌击在宝座上,护甲上的寒玉与金石相击,立时碎裂。
长泰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太后,我劝您顾惜着些,究竟您是母后,我是孩儿,我大胆不大胆,一切还不是看您的调教?”
这个时候,他又喊起母后来了。
午膳时分,兴安帝与刘贵妃相偕而来。
“长泰久不在京,难免生疏,席间你就多照应些。”
刘贵妃心中门儿清,秦太后与长泰长公主不和,不算宫中的秘密。
兴安帝是要让她当好这个席间的和事佬。
“臣妾自然尽力,只恐自己人微言轻,还请皇上帮衬。”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兴安帝果然被逗笑了,不免执起刘贵妃手来:“朕说你就是调皮。”
一行来到慈宁宫,只见秦太后与长泰大长公主正低声私语,白嬷嬷领着人在旁奉茶。
还有一众宫婢手里捧着各色佳肴,正在穿梭不停备办。
见帝妃二人前来,秦太后显然心情很好:“皇帝来了?”
“母后。”
“太后。”
兴安帝与刘贵妃一前一后施礼,这才寻了位置坐下。
“皇帝成日家忙于政务,也难有在内宫与我等共同用膳的时候,说起来,我们都是托了长泰的福啊。”
秦太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长泰。
“瞧母后,您说的什么话,要是真的,我就给您出个主意。”
长泰陪笑着,眼神在皇帝与刘贵妃之间巡逡。
刘贵妃只觉面皮一紧,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后显然兴致很高,连忙问道:“长泰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这还不简单,”长泰笑道,“我在民间见得多了,有那婆婆见不着儿子的,索性也不命人去找了,便日日无事也叫媳妇前来立规矩,这样,便日日都见得着儿子啦。”
“那若是儿子媳妇关系并不好呢?可见这招并不常奏效。”秦太后笑着摇头。
“媳妇不好,还有美妾,美妾不好,还有爱婢。总之只要婆婆想,哪有做不到的。”
长泰不以为然的答道,引得一席人都笑了,只有刘贵妃,笑得有些僵硬。
这美妾爱婢,句句都是在掴她的面颊,正经来说,她确实并不算皇帝的妻子。
看皇上的样子,并未听出其中意味,刘贵妃又看向长泰,也不知这位多年不见的公主,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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