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母亲的军队。

“天言楼里灵气混杂且充裕,很快就会有人冒死去那里噬收灵气,斗争不可避免。把它藏在结界下,是最好的办法。”蓝准向我解释着。

“天言楼内有高山,外有绝壁,如此沉重的屏障于那些天地灵气来说,不过是一层吹弹即破的薄膜。灵气外泄是必然的,结界也支撑不了多久。母亲她不相信自己的同胞,她担心那滔滔灵气一旦漫出那方寸之地,世人悟得,灵力超变,她将不会再被尊敬,不会再被依赖。实际上,自从人类不得不苦修灵力开始,旧时的制度与规则就已经淡化了,灵气到处都是,没有谁有绝对的拥有权,也没有谁可以掌握绝对资源去控制别人,缔造规则,百姓不再需要那么多领袖与英雄,他们苦修不止,只为自己救自己,也只能自己救自己…像天火那样的灾难再临,人类也只能自己救自己。无论什么样的信仰什么样的依托,到最后,这担子都得人类自己来担。”

我理解母亲造结界的做法,但我觉得她没必要那么做,她改变不了历史,亦阻止不了未来的到来,她也是被这个时空规则推着向前的人,规则就是活着,活到最后才能拥有更多可能,才能看见新的真理。天地,从不属于任何人,此刻,天地之气公平的弥散各处,伴随着每一个人的呼吸。母亲有着很多人不愿承认的旧时代已经过去的执迷。身份,地位,财富,权力,通通都被那场天火烧没了。

蓝准沉默片刻回应我:“光明,黑暗,伟大,卑劣,阶级,善恶,生死……”他顿了顿,好像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了,但我感觉他想要说很多…他望着天言楼继续回应我,“如此种种,皆是人类为了更好生存的探索。这是独属于他们的东西。人类从诞生开始如探石过河,心目渐开,艰难险阻,将自己的心痕作著文明,文明再作引石或者桥梁,指引后人。人类渺小,大地渺小,生命短暂,因有心痕,人类仿佛从诞生到现在从未死去。人类在有尊严的活着。如今,来自宇宙的灾难不知何时降临,人类也面临生死关头,这是整个人类共同的难关,过去的一切只得冰消雪融,共赴向前。”

他看穿了我刚才话里的傲气,还有对母亲那种失落心理的鄙夷。所以,他在为同为人类的他和母亲解释。我顿时觉得羞愧,脸发烫。我自以为我在天地之间,俯视众生,殊不知我就是人类,我一直是人类。

我转头看向他,他的衣裳已经被飞石击破,半张脸被天言楼倒塌的气浪震烂,还有身体,处处是黑色的血渍。

“先生灵力颇深,怎会被伤的如此狼狈?”

他看着天言楼的方向,平淡的说:“天言楼里天地之气同栖,我就算再强大,所修的,也仅仅是大地之气,又怎么能对抗天地呢?”

我垂着眼睛,思考了好一阵,若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在天地之气凝聚的天言楼里修炼,灵力应当是最强的,至少比蓝准强,可为什么…我还需要他保护呢?如果刚刚不是他护着我,那满身血洞的就是我了,我清楚的记得,我刚才用灵力防御气浪的冲击,我的灵力如同软绵绵的沙子。而且我无法像蓝准一样,轻易的腾云驾雾,我若不借助任何东西,是无法将身体腾空的……

现实怎么和我记忆里的自己出入这么大?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九环还在天言楼里。”我欲拿回九环,以其敏锐捕灵能力来察觉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蓝准拦住了我,像刚才一样。他吸了一口气,略微疲惫的跟我说:“天言楼塌了,九环就是九块废铁。它们会消融在那一堆废墟里。再者,结界已成,没有守卫军首领的允许,你进不去,你的母亲也不允许你进去冒险的。”他说这些话时,像个无感情的机械,好像这些话本不必说,我应该懂。

我只得向他解释:“没有天言楼,百姓怎么办?他们对每日的预言翘首以盼。九环你我都知道离开了天言楼就是废铁九枚,但他们只信那个。天言楼塌了本就令赤回百姓恐慌,若再无九环,我担心他们因惧生怒生怨生杀心!你见过疯狂的瞎子吗?他会无差别的伤害所有人,包括自己。”

“他们期盼的是平安二字。就算预言很准,准得像预言天火一样,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逃去哪?不如稳住他们的心境,奋力修炼,突破灵渊。天言楼已经塌了,束缚你束缚百姓的围墙已经不存在了。”

我的心像被撞了一下,一股冷风趁机钻进鼻子,鼻子很酸。

他静默的望着天言楼的方向,任冷风吹着他破烂的衣裳露出血肉。

许久,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他腕上的筮牙铃被风吹的叮咚响,我好奇的看着那个铃铛,此时,我用余光发现,他正看向我,在我抬头看他时,他又看向天言楼的方向。

夜幕降临,石林中散发出微弱而密集的赤黄色光,那是藏身石林里修炼的人。蓝准把我送进了那片石林的一个空旷洞穴,把一颗发着微弱的赤黄色光的石头放在我面前,微弱的光落在他手臂上,他像一尊被点亮的雕像,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目光。

蓝准,和那个自称叫水心的人,竟然长的一样,可他们又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两个灵魂,即使有同样的外貌,他们也永远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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