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见我醒来,就走了,亦是一句话也没说。

只留着一个守卫军看着我。

我扫视周围,寒风入室,白雪攀窗,这里是雪龙关。

我身上盖着最厚的裘皮,依旧冷的发抖。这裘皮保养的很好,不然,风雪三百年,早就碎成渣了。

守卫军在一旁的油灯旁把手捂热,他解开我脖子上的绷带,为我换药。

“先生为您找药去了,他叫你不必挂念,找到了他就回来。”守卫军小声的告诉我。

我捂紧脖子,提防的看着守卫军,他愣了愣,两手悬着,不知所措。

“长老…你…”

我捂着脖子艰难起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我挣扎着起身走动时,全部裂开了。可能这里冷,我竟然没感觉到多疼。

不知怎的,刚刚的情景,让我恐惧,蓝准的缺位,让我更加不安。

我离开这个房间,守卫军急忙去拦我。我严正的挥动手臂让他后退,并且,不许再跟着我。我趟着雪离开这被冰雪侵蚀的城楼,准确的说,是滚下去的…

冰几乎将青石台阶填平,我滚下去,很滑。雪很厚,天很冷,摔的并不疼。

我没有回头看,我能感觉到,城楼上许多守卫军的眼睛在盯着我,而被我赶走的守卫军他一定去禀告母亲了。

寒风之劲催木断石,前进十分困难,守卫的铠甲很重,靴底有刚刺,才能在冰天雪地自如行走。

相对于现在的天乌地白,风雪催人,城楼里的冷根本不算什么了。可我宁愿在这无所着力处漂泊也不愿回去,我心里竟然会对母亲抵触,我也不知道原因,她明明很爱我,我要什么她都给。

我有些喘不上气,风像是捂着口鼻的棉被,让我呼吸困难,身后传来一声破风锐鸣,我皮肉发紧,忍不住的颤抖,我的身体感受到危险的来临,我来不及回头看,赶忙侧身躲避。一支铁箭从身侧擦过,它刺破的气流,比寒风还冷。

我循着箭来的轨迹回望,城楼上,母亲正拉弓瞄准…

我竟然有种心里石头落地的感觉…先前的疑惑和对母亲怀疑的愧疚,在此刻烟消云散。

我为什么会认为她就应该这样对我,她这样才是对的。

母亲灵力不低,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不留痕迹的杀我,却还要用这种陈旧而笨拙的方法,她也在跟自己赌吧…赌她想杀我的心意有多浓,赌我有没有活下去的命。

满地的雪白,淡化了所有的人与物,仿佛只剩下我与母亲。

第二箭射来,她几乎用尽全力,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犹豫,仿佛在告诉我,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后悔。

我躲开了第二箭,箭落地,穿过厚厚的积雪,我听见了箭穿在石地上崩裂的声音。

雪越白,模糊的记忆就被擦的越清晰,在我原本的记忆上,覆盖着残损不全的子护的记忆…我不是子护,我不是子护…是母亲派人来杀我,将我当做鱼肉送至子护面前的。

我撩开自己的衣袖,看到那手臂拼补的疤痕,还有那附着在疤痕上的一圈雪花钉……

蓝准…只有蓝准

只有他,希望我活着……

蓝准……

这个疤痕,母亲也看见了吧…

我被救后,睁眼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与把我从沉鸢之地带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爱什么呢。她怎么会辨不清爱与不爱呢。

母亲一定爱子护的灵魂,她一定早就看穿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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