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羽世才从左右那里得知,刚才交手那个身形健美的妇人,原来就是迟迟未找到尸身的长姊。难怪看她的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多年未见,却误伤了长姊,羽世心里过意不去,便叫军士先驱车送长姊和月姬去离宫,自己则留在宫城外主持救火。他重新找到了一直守在另一宫门口的太夫人,班氏见孙儿平安出来,抱着他嚎啕大哭,也记不得此前发过什么誓了。羽世安慰了许久,令左右带太夫人也回离宫暂住,只是悄悄嘱咐护卫莫要让太夫人与长姊相见。祖母对他的好他是知道的,羽世早听闻太夫人与长姊素来不睦,现在长姊骤然出现,在确认情况前先不让老人家操心,也是为她身体着想。

除救出的被困宫人外,窦霏还率人押出了十余个还活着的甲士,都说是奉魏相之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羽世大怒,命人将他们押至城外牢中审问,又派人去捉拿魏苏。不出所料,魏苏早已走脱,不知踪迹,家中婢女见其出门,守城的将士却并未见其出城。羽世于是又派人去寻,下令务要找到魏苏。

此时同去田猎以及在城外驻守的军士都已经赶来,羽世见火势得以控制,也蔓延不到宫城外,又放心不下离宫的人,于是将监督救火的事交给了韩术,自己则骑着马一路奔向城郊。

城郊的宫室比原本的盛宫小很多,却也区分了很多小院。

“长姊还有月儿现在在何处?”羽世问门口的侍卫。那侍卫指了方向,又道月姬给医者看过后直接去女公子那屋去了,便抬腿往那长姊所在的别宫去了。没想到,进了院门,他却被看守的侍卫拦下了。

“君上,女公子正在疗伤,请君上过些时候再来。”

“长姊因我受伤,怎么月儿能进,寡人却进不得?”羽世瞪着眼,不满地问道。

“男女有别,就算是血亲,也请君上莫要违了礼。”

“什么男女有别……”羽世刚要反驳,却见那侍卫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才猜想他并不知道月姬的身份,于是闭了嘴,赌气似的坐在了台阶上。

什么男女有别?照这样说,月姬才不应该放进去。他愤愤地心想。

不过话说回来,吴相曾被父君赐婚给长姊,也就是说,月姬那个短命鬼夫君,说的就是长姊。月姬本就看不上他,现在那位英明神武的“未婚夫”回来了,便更难留住人,更何况新近还发生了那种事……他越想越烦闷,把剑扔到一边,又叫侍女勤快点儿走着,不要耽误了长姊治伤。

在内室之中,宣盛早已命人将她的衣物剪开,女医指挥着侍女捧匜从上面浇凉开水,替女公子冲洗背后的血污。

虽说九月天气寒冷,隔着好几层衣物,进屋前宣盛也在莲池中浸过水,可毕竟是被燃着的木头砸中,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却也焦了一片,焦黑之外的皮肤通红,叫人触目惊心。

上弦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们,看着侍女端走一盆盆污水,衣袖中微微颤抖,胸口仿佛被刺入了一根利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女公子背后,除了最引人注目的烧烫伤之外,满布着旧伤,都已结成瘢痕,看上去丑陋可怖。擦干后,女医为她上药包扎,披上单衣,那令人揪心的后背总算看不见了。

“有劳女医了。”宣盛整个过程中面不改色,这时处理完了,她笑着请侍女带女医到一边的屋子里稍坐,奉上茶歇息歇息。侍女会意,也不出殿门,扶女公子在榻上坐正,将衾被盖在她胸前,然后纷纷出了内室。

“月姬过来,陪我说说话。”

上弦一个激灵,又不敢不从,一点点挪过来,在榻前跪下。

“我当年修这座离宫,本是打算搬出宫城清净自在,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宣盛苦笑道。又看向上弦,问:“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看到上弦垂着眼,一副认错的可怜模样,眼角还红红的,她也不由地心疼起来,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一次上弦没有躲,也不像之前那般僵硬,伸出双手来将她的手环住。宣盛颇为惊讶,将手指收了收,握在他的手上。

“臣不妨事,喝过医者给的汤药,已经好多了。”上弦回答道,“倒是公子……请公子保重身体,安心养伤。”

他的手还在抖,宣盛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拉下来,揉了揉他鱼际上的掐痕,道:

“我应该也不妨事吧?感觉也算不上很痛。”

“公子不要小看了烫伤,若不好好处理,是要生疮的。”上弦急道,“有时伤得重了,反而没有感觉,公子千万别不当回事。”

“无碍,我命硬得很,要不也不会活到现在。”宣盛不以为意,笑道,“我从西一路来,见巫闻山停了工,想必是此举为我修德,才能使我安全回都。”

宣盛虽是打趣,却有责备之意。上弦不安地垂下了头,宣盛又道:“礼,与其奢也,宁俭;丧,其易也,宁戚。临走前我叫你抄《论语》,你还真是只顾背书不照做啊。”

上弦也不辩驳,抽出手来,行礼道:“臣有负公子之意,请公子降罪。”

宣盛回国不易,也无心一上来就论罪,摆了摆手,道:“看在世儿回来了的份上,先不治你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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